那位母亲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温柔道:“让你们破费了。”章柠看着那少年,说:“祝你学业进步,前程似锦。”那少年没有抬头看她,只是轻声道了一句谢。章柠站起来,走出了咖啡馆。她本以为可以在这少年身上看到沈堰东的影子,可坐在那少年对面,她越发清楚沈堰东已经不存在了,哪怕那位少年身体中有沈堰东的心脏,可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外面阳光很盛,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走到路边去。马路上人来人往,每张脸都那么平静安逸,仿佛幸福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有一个叫沈堰东的人消失不见了,她再也见不到了,她忽然泪流满面。现在倒是经常想起他的好。比如她作息不规律,不吃早饭是常事,还爱点外卖,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给她做饭,不让她点外卖。比如她写稿,肩颈肿胀发硬,他时常帮她按一按。她喜欢吃栗子,栗子上市的时候,他总不忘给她带。她又嫌栗子难剥,他会剥给她吃。下雪的傍晚,他们去菜市场买菜,她不想走路,他会背她回来她觉得他像头老黄牛,只会吭哧吭哧干活,却不会邀功。她有时候心疼他,有时候又爱欺负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她有安全感的人。哪怕他们不在一起了,她觉得如果她有事,他一定会春夜永醉回到x京后,章柠跟陆观潮提出了离婚。陆观潮没有挽留,很坦然的接受了。他一直没变,和她在一起,是想回到过去的那段时光,可她已经变了,他最终还是失望了。离婚后,章柠专心攻读她的国际新闻传播专业的硕士学位。她花两年的时间修满学分,提前毕业。在这期间还自学了阿拉伯语,毕业后,她通过某新闻社的考试,进入该社国际部。该社驻中东地区的记者十分缺乏,因为那地方常年战乱,没点理想的人根本克服不了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生存环境,在她的争取下,她很快被派了过去。她在战火纷飞的国家驻了两年,回来不到半年就自杀了。她已经看过人世间最深的苦难,仍然无法热爱生活,那就是真的生无可恋了,她没有必要再坚持。她生前登记了器官捐献,和沈堰东一样,把能捐的都捐了。她这样死去的的好处是,她的家人、朋友、同事都以为她在战乱的地方见了太多苦难,心理产生了问题,所以自杀了。他们后悔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异常,后悔没有提前对她进行心理干预。可她只是不想在再深夜惊醒,不想愧疚,不想思念,不想流泪,不想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她才三十岁,而人生太过漫长。周临西是在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时听到这则新闻的。好事的男亲戚自以为她和章柠有旧怨,不知道是想讨好她还是单纯想八卦,就专门找到了她,说:“临西,你知道吗,那个作家的女儿自杀了。”周临西听得一头雾水:“哪个作家?”“就是那个章蓝啊,前夫是张鼎那个。”男亲戚把手机递给她看。手机里是一篇新闻稿,里边有一张章柠工作时的照片,她穿着防弹衣,戴着头盔,扛着沉重的摄像机正灰头土脸的对着镜头笑。而照片的背景是已经变成废墟的城市,远处硝烟弥漫。可时间业已过去太久,周临西几乎都不认识她了,她还是往下拉了拉,瞄了一眼新闻稿中对她生平的介绍,才确定这姑娘就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她感到十分震惊,感觉匪夷所思,甚至感觉是假新闻。她把手机还给了男亲戚,拿自己的手机去搜,但确实不止这一篇报道,零星搜索到了好几篇,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她看着那些新闻,逐渐想起一些陈年往事,想起自己的车祸,想起那个救了她却又死去的医生,只觉得恍如隔世。仪式没结束她就离开了。回去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记者的死莫名吊诡。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已经变了绿灯,她径直开过去,结果岔路口正巧发生车祸,一辆失控的敞篷车横冲直撞连擦数辆车后,直接冲出了路口,周临西的车刚一冒出头,它就撞了上去。“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滑行的刺耳嘶鸣,两辆车打着转冒着烟,停在了十字路口。——正文完——[最新]番外一平行世界小区外面是天水桥,桥下黑咕隆咚,沈堰东顺着人行道去找,隐约看见不远处的公交站有人,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