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再过安检的时候,陆晚就在想,都说一辈子很长,可是转眼之间,美人们都老了,独留了回忆在年轻一辈人的心里。
五月华盛顿的天气和京都差不多,白天温度高一点,晚上却要更冷一些,好在陆晚带了外套,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夜色早已笼罩大地,陆晚拦了部计程车,又在车上给风宁打电话。
风宁此时还在家里看书,房间里有地暖,他只穿了一件衬衣毛衣,看书的时候还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听出陆晚语气的疲惫,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在看了自己的小姨以后,赶快去酒店休息。
科技的进步带来很多的好处,比如陆晚还在国内的时候就已经在网上为自己找好了酒店,又租了一部可以代步的二手车,想着小姨大概会想念国内的清粥小菜,甚至还找了一家里医院最近的中餐馆。
赶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病人已经入睡,走廊或者护士站,都是安静祥和的样子,陆晚问了小姨准确的病房号,提着行李悄悄前行。
小姨住的是两人间的病房,中间用淡蓝色的布帘隔开,陆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的小姨,很多年不见,她除了瘦一点憔悴一点,其实还和从前一样。
此刻她大概刚睡着,旁边坐着一个正在台灯下看书的中年人。
看起来比小姨年轻一些,穿着打扮透着一股书卷气,五官端正,看书的时候神态专注,只是隔不了一会儿,他就会看一眼熟睡的小姨,用手轻浮她的头发。
到底是把小姨想的太过凄惨了,陆晚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不知道怎么就笑了出来。
一直以来,他小姨脸上不愉快的神情,也许仅仅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而已。
陆晚的笑声惊动那个正在看书的中年人,看见陆晚,他很快认出他,伸长手,说:“你叫陆晚?我叫庄生。”
那人说普通话,话里带着严重的口音,陆晚猜想他应该是土生的华侨,文质彬彬,温和有礼,陆晚对他很有好感,只将他手握住,说:“庄生晓梦迷蝴蝶,这名字取得很好听。”
“不不,这是英文音译过来的,我的中文名叫李凯杰。”
又是凯又是杰,他的父母肯定在他身上寄予了很多的希望。
陆晚笑笑,也不多说什么。他看向灯光下的周若风,李凯杰会意,说:“你小姨痛的睡不着,医生已经让护士为她注射了止痛剂。”
陆晚点头,想小姨今晚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在与李凯杰的交谈声中,陆晚逐渐的明白,小姨的病已经无药可救,她常年吸烟,心脏又不好,腹腔内的器官连在一起,心脏与肺部的病变,致使她全身的器官机能逐渐衰退,国外的医生比较人性化,他们提议家属,可以将她带去她想去且有不很远的地方。
无论何时,死亡都会带给人一种巨大的冲击,即便陆晚在来时的路上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李凯杰小声说到这些时,他的双眼还是忍不住的泛红。
李凯杰细心的递给他一张做工精致的手帕,看起来再平静不过,陆晚接过那张手帕,说:“你呢?你会不会难受?”
两人明显是恋人的关系,可他看起来这么镇定。
李凯杰闻言笑了笑,说:“我只想她在世的这段时间开心就可以了。”
说话间就把脑袋侧开了,也不见得他就像看上去的那般释然。
第二天,李凯杰与陆晚在征询过医生的意见以后,就将小姨带去了医院。
那天是一个晴天,不太耀眼的阳光下,陆晚才逐渐的看清,小姨也和那些看起来患了重病的病人无异。
那种恶病质,身材消瘦,手背的青筋明显,身上隐隐泛出一种死气,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已经熬不过太久。
明明昨晚看起来还很正常,李凯杰推着她的轮椅,陆晚拿着她的行李,手握着她冰凉的手,听她有些兴奋又虚弱的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几个人也不能走的太远,除了在家里聊天吃饭,为她在极痛的时候注射止痛药,也只能在天气好的时候推着她在附近的公园走走。
那时候陆晚一门心思挂在周若风的身上,想起年少时她笑容明媚的与自己说话时的样子,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每次周若风找他,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她其实也说不了太多的话,但陆晚觉得自己只要能看到他,心里就会感到满足。
给风宁打电话的次数也因此少了很多,偶尔他站在门外看着昏睡的周若风,会小声的说:“风宁,我很想你。”
说完这一句,也不知道再说怎样的话比较合适。
风宁让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让他好好照顾周若风,要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已经走了一个月,才走了一个月而已,风宁看着空荡冷清的房间,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习惯陆晚不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日子。
一点点的,随着时间的延长,这样的不适就会越发的明显。
陆晚不在,他起床的时候就不用想尽办法让懒床的陆晚起床,没人与自己说话,没人给自己做饭,没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天气如何,衣服该穿多少这样的话。
是因为处于热恋期?
明明已经在一起这么久,普通人到了这个时候,那种热情应该差不多散去了。
风宁看着窗外已经变得浓郁苍翠的腊梅的叶子,脸上一丝不明显的笑容。
笑容中些许酸涩的意味,他在想,如果有一天陆晚真正离开他了,他该要怎么办才好。
现代人总说做人要洒脱,可是陆晚若是因为爱上另一个人离开他,风宁觉得自己大概会和陆晚来个玉石俱焚,那样的话,两人就永远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