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个吧……”我打下他的名字,忽然想起了还有一个认识的人不在里面。“那个,理就算了,为什麽伊织顺平也不在,我跟他也不太熟吧?”
“啊,这个。”伊丽莎白罕见地停顿了一会儿,“虽然说我知道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麽一句俗语,但我认为伊织先生似乎不符合正常女性的择偶标準呢,只有精神异常的人会喜欢那一款。而您的精神状态还是相当稳定的。”
“……”
她表情很自豪:“况且,身为任务发布者,我也有最低限度保障您伴侣质量的义务。”
好毒的嘴,伊丽莎白。
……不过我确实也不会考虑顺平就是了。
人选是选好了,但是要怎麽开始呢?我连荒垣平时出没的地点都不清楚,一连在拉面馆蹲了两天,还是没有找到人。短信求助伊丽莎白,她给我的提示是:逢魔之时,跟在黑猫身后。
放学后,又在电影院门口看见那只黑猫。猫对我已经很熟悉了,它先是在地上滚了两圈,看我没有摸它的意思,又自顾自走开。我就跟在它身后,横穿露天咖啡馆和一家超市,到达一处被高楼阴影笼罩的昏暗小巷。小巷一侧开有两家店,一家麻将馆一家酒吧,虽然天还没黑,但已经有小混混坐在路的两边,其中还混杂穿着校服的学生,在一侧抽烟谈笑。
“哎呀,这不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心理老师吗。”有学生认出了我,“怎麽老师也敢进来这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去吧。”
“我在找一个人,名字叫荒垣真次郎,你们今天有见到他吗?”
有人小声嘀咕:“怎麽最近老是有人过来找人,我们这里是警察局吗?”
但无论我怎麽问,他们只是笑笑,没有人回答我,只是催促叫我离开。我看着黑猫在潮湿昏暗的小巷转了一圈,然后一头栽进垃圾桶里觅食。
……还好我平时不怎麽摸它。
本以为今天也是无功折返,回去路上还撞上一次电车事故。有无力气症患者一头栽进海上轨道,差点被撞死,最后还是大费周章被救了上来。电车停摆了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去电影院看完最后一场电影,电车站才恢複正常使用。
回到岩户台已经有晚上十点的时间了。
我没有回家做饭,打算继续去吃拉面。我记得今天也是叶隐的特制拉面日。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一把略显耳熟的嗓音。很典型的烟嗓,低沉沙哑,源于青春期抽烟过度。
他说:“老板,给我一碗特制拉面。”
我往声音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人群中的荒垣真次郎。他突然间侧过头,望向门口,看见我也很意外:“怎麽又是你?”
“晚上好,荒垣君。”我走向长桌,也顺便点单。“老板,我也要一碗特制拉面。”
老板应了一声:“马上就好。”
荒垣真次郎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开心。他有一双接近吊三角的眼睛,天生眼角上扬,眉骨很低,泪沟又重,如果不是我见过他在学校的照片,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学生。他太过备受摧残,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已经到达随时会碎成一地的地步。
他皱着眉:“你又想干什麽?”
我朝他点点头,就当作打招呼:“吃拉面。”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特制拉面上桌后,我说了一声我开动了,就自顾自吃起来。这里的拉面一星期吃上五天也不会腻,只是需要考虑是否摄入过高热量的问题。吃完拉面后,我好结账,正準备离开,一直保持警惕状态的荒垣真次郎却叫住了我。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粗鲁,“你今天下午在港湾后巷找过我?”
我点头:“是啊。”
“你态度这麽坦然,看起来反倒是我太紧张了。”他说,“但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找我肯定是因为学校的事情。你是专门来找我这个问题学生的,对不对,老师?”
sensei的发音他咬得很重,讥讽之意也很重。看来他对我也做了一定的调查。
“差不多吧。”我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其实就认出来了,但没想好要说些什麽。你休学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如果我非要持着老师的特权过问,感觉有些太过无理取闹了。”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翘起二郎腿:“哦?那你今天来找我又有什麽事?”
哈哈…总不能说是某种神秘力量要求我跟你约会?
不过我确实也有话要对他说。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注意到他面容中掺有灭顶之灾般的疲惫和自暴自弃。那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会有的表情,我很熟悉。他选择放弃自己,我选择放弃一切;他游走在社会的边缘,我行走在充满死意的阴影中。我们之间竟然存在无数共同点。
就算等待了很长的时间,荒垣地神色充满不耐烦,但他没有选择离开。
“荒垣君。”
“有话就讲。”
神使鬼差般地,我对他开口说:“其实,我也在休学。”
“……”
跟荒垣真次郎稍微聊过一会儿天,我发现我们的共同点更多了。比如都是孤儿,比如都有好友意外离世的经历,又比如我们各自心藏秘密,在有限制的範围内小心翼翼地交流悲伤过往。我没有提及关于学校、生活的任何问题,他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地质问我找他的原因。我们只是像和每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样聊天。
时间已经晚到我不得不回家的时候了,我跟他道别,离开拉面馆。荒垣正好也打算离开,我和他前后脚走出叶隐,他突然间脚步一停,直接站在店门口,似乎遇上了朋友。我在他身后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