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落落几个臣子跟着前方玄色披风绯袍玉带的男子朝着皇宫正德门走去。
绯袍男子正是当朝首辅——宋晋,宋子礼。
此时他微微擡头,不知是看前方巍峨庞大的宫阙,还是看天边冷然的日头。冰冷惨淡的日光落在他擡起的面上,本就苍白的肤色越发惨白,好像久不见日光的样子。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始终是淡淡的。只低头时压不住的咳从喉头沖出,他擡手握拳掩住了唇。
只有在这时,后头人才能看出宋晋的腿——,被控制不住的咳带出吃力的微微踉跄。但很快,这微不可查的踉跄就住了,这颀长的身影依然稳健地走向前方,每一步都稳稳落在青石地板上。
旁人只要跟着他就好,纵然危难,这位年轻的大人总能拿出主意,正如他无数次做过的一样,带着王朝从危难中重新走出一条路,走出一片新的安稳世道。
即使流血,宋大人也必然有法子,让他们的血流在青史上,不会白流。
后头跟着的人并不怀疑这一点。只是听着首辅大人压不住的咳,后头几个死死跟着的臣子俱都面色一紧,相视的目光中带着不安:大人的身子——
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上前,低声道:“大人且回吧,我等必将死谏!”
另一人也跟上前道:“这也是先首辅赵老大人的意思,您乃我大周肱股,这大礼之争,您不该涉入的!”
宋晋再次压下喉中痒意,苍白清隽的脸看向了前方巍巍宫城:层峦叠嶂,森严无比,一眼望不到头。人在其前,如此单薄微弱。在其中呢?
他收回目光,对着身边人温和一笑,虽经世事沧桑,好像依然还是当初那个惊豔京城的探花郎。只是当日郎朗如日月的公子,如今透出压不住的疲惫。明明不过二十九岁的年纪,却仿佛已在这苍茫世间行了百年。
掩下一声轻咳,宋晋轻声道:“此是国之大事,为国事,虽九死亦不悔。”
余人还想再劝。
宋晋略一擡手,拦住了其他人要说的话,又是轻轻一笑:“诸君能够舍身谏上,子礼又岂会惜身。诸君勿複再言。”
话毕,他转身继续向前。
一行人到了正德门。
宋晋住步,亲随上前,接过了他身上玄色披风。
日光下,乌发白面,绯袍玉带的宋大人昂然挺拔。也越发现出单薄,让他整个人更显瘦削颀长,岩岩若孤松。
只在他撩袍跪下的瞬间,双膝似不受控制猛地磕在了雕花的汉白玉地面上。那一瞬间,宋晋苍白的额角动了动,一滴冷汗滑入鬓发。
他很快平複因为疼痛颤动的身体,面容端肃冷淡,安静地跪在正德门前。
亲随也随之跪下,一颗心都随着刚才大人跪下的瞬间一颤。只有亲随知道,大人膝盖已无法自然弯下,全凭着意志硬跪下去。
他望向了自家大人,目光从大人挺直的脊背落在了他被绯袍覆盖的双腿上,亲随控制不住又是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