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平静:“无妨。让他随便说吧,他疯疯癫癫,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他也有自己的一腔不平要发泄,但他毕竟曾是我的西风将军,他不会做的太过分。”
风若被他的温柔气到,要拼命忍着才不抬高声音:“你以为那个宋明河都走到长安来了,是安什么好心啊?你就是对他们太仁善了,他们才都逼着你做这个做那个,那个宋明河就是来找事,让你当不成官……”
晏倾望了风若一眼。
晏倾说:“他是来求死的。”
风若怔住。
晏倾:“长安不会姑息逆贼,他又拉着泼皮搞复国,搞谋逆。他除了能给我身上泼脏水,更多的目的是求死。”
风若茫然:“原来这才是您听正卿的话,不留在积善寺审他的原因吗……”
晏倾不愿宋明河死在他自己手中。
那毕竟是他曾经的西风将军。
晏倾抬头,望着直直入天的松涛,也望着乌云密布的天幕。晏倾说:“很多人都在找太子羡。”
风若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后而的大理寺官员们则终于追了上来,一个人插话:“也许是爱戴太子羡。”
风若被吓一跳。
而晏倾微微笑了一下,想到了徐清圆问——真正的太子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恬静平和:“真正的太子羡,也许孤苦,也许寂寞,也许半生颠沛,也许家破人亡,谁又知道呢?
“世人对太子羡百般追慕和解读,有的将他视作悲情英雄,有的认为是他毁了南国。世人解读的太子羡从来不是真正的太子羡,他们解读的,其实是倾注于太子羡身上的一览无余的他们自己。
“所以太子羡活着或者死了,并不重要。太子羡到底是谁,也不重要。”
大理寺官员们若有所思地听着,他们不明白晏倾为何有这般感慨,但是晏倾说的有道理,他们点头。
而晏倾看着这些官员,也会想起留在甘州的那些躲躲藏藏的下属和前朝臣民。
天历二十二年,埋了很多尸骨,藏了很多秘密。
女将军生死不知,女相失踪后逝去,宋明河掉头背叛。虏寇入侵,暮氏过河。改朝换代不是结束,死亡的真相被掩埋在过去,无法瞑目。
很多人都在找太子羡。
而太子羡又想找什么呢?
冤屈,公理,真相,答案。
他想让活着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来,想要死了的人,不留遗憾地闭上眼睛。那些有才华的人,能力卓越的人,不该被欺辱,被抛弃,被遗忘,被“欲加之罪”。
晏倾也想知道自己站在长安的意义,自己苟且偷生的终点。他半生颠沛流离,半生病苦艰难,到底将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大理寺的官员问:“晏少卿在想什么?”
晏倾:“怀璧非罪,毁玉何冤。”
问话的官员懵了。
晏倾非常和气地改了答案:“我在想下山后要办的案子,听风若说,是一起盗窃案?”
官员们便说起山下有一起盗窃案,敌人如何狡猾,非要少卿亲自出马才行……
拥云拢雾,凉风满怀,这便下了山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