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莹喘着粗气站起来,披头散发地,衣钮也扯脱了两粒,但是如胜利的将军一样指着地上:“死老婆子,别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大夫人也就把你当颗棋子使,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我若是小贱人,你就是老贱人!” 李嬷嬷模样更衰,头发掉了一大把,脸上被抽出好几道血印子,双手撑地坐起来,张嘴一啐,立马带出颗门牙。 琉璃忙与蕊儿一道上前将她搀起来,甜儿倒了杯水。琉璃道:“蕊儿快扶翠莹回房换衣裳。李嬷嬷且坐下休息会儿。甜儿去打盆热水来!” 蕊儿与帮着琉璃扶李嬷嬷坐上软榻才出门去。 李嬷嬷哼哼叽叽上了榻,两边脸肿着,犹想要咒翠莹,才开口却又疼得咽回去了。琉璃拿绢子给她拭脸上血迹,一面叹着气:“嬷嬷也真是的,她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身份,您犯得着跟她一般见识么!” 李嬷嬷捂着一边脸,哭道:“九姑娘今儿你可是瞧见了,那贱蹄子是如何三番五次欺负我这老婆子!真不知如今这何府是怎么了?竟连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了!我还不如呆在景国公府养老呢!” 先大姑奶奶何端云是何老太爷的嫡长女,排行在何苁苙之下,何江鸿之上,嫁给了景国公次子胡沉安,已过世有十余年了。何府原先与景国公府貌似走动甚勤,景囯公祖上是高祖时的开囯元勋,根据朝廷律法,爵位世袭岡替不过三代,到胡沉安的长兄正好打止。 琉璃劝道:“嬷嬷还是算了。翠莹也是老太太屋里的人,您也算是老太太的人,你们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什么?她也是老太太屋里的?”李嬷嬷瞪圆了双眼坐直身:“那她还这般挤兑我?!不行,我更不能饶了她!我得去告诉老太太,就让她老人家还我个公道去!” 她麻溜儿地下了地,趿着鞋便要出门。琉璃赶上去道:“嬷嬷好歹把脸收拾收拾再去!” “不收拾!就让老太太瞧瞧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丢给琉璃这么一句话,她便一溜烟走了。 琉璃在廊下目送,甜儿打水回来,道:“嬷嬷这是上哪儿了?” 琉璃转回头看她一眼,道:“哦,去老太太那儿了。” 甜儿惊道:“姑娘怎么不拦住她?!” 琉璃沉下脸来:“我为什么要拦她?” 甜儿噎住。琉璃回了房。甜儿站了片刻,转身放下水盆,也出门去了。 ☆、038夫人作主 李嬷嬷憋着一肚子委屈,急匆匆地往正院方向赶,到了湖畔水榭附近,正想歇个脚再走,忽听后头有人唤她。停步有看,竟是甜儿追上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问。 甜儿喘了几口气,才道:“不知道嬷嬷这是要上哪里?” 李嬷嬷沉声哼道:“自然是去老太太面前告状!你别拦我,拦也是拦不住的!” 甜儿忙陪笑:“嬷嬷受了这么大委屈,自然是要讨回个公道的。可是老太太如今不理家务,嬷嬷此去只怕最后也是由大夫人来处置,依我说嬷嬷还不如直接去求大夫人来得有用。” 李嬷嬷顿住一想,拍起大腿来:“正是这么说!还好你提醒我,你这丫头果然是个贴心的!”一面喜滋滋地往长房去了。 聂氏正陪着余氏在长房内喝茶,燕华与毓华在一旁下棋。 聂氏忽然来了兴致,看着余氏道:“李嬷嬷自去了园子里,这一向有没有什么动静?” 余氏轻眉淡目望着茶杯,说道:“那丫头机灵得紧,似乎暂时也拿她没法子。倒是翠莹那蹄子是个刺头儿,三不五时起些摩擦。” 聂氏意外地:“怎么会这样?这李嬷嬷可是老太太特地从国公府请回来的,这翠莹哪里有胆子跟她作对?” 余氏哼了声:“有没有胆子,得看她身后是什么人。再说这李嬷嬷也不是专门为这个回来的,老太太接她还有别的事,知道了这原由,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聂氏听出味儿来:“大嫂是说,翠莹身后除了老太爷老太太,还有别的人?……是不是'那人'?!”她若有所指地皱了皱眉。 余氏听而不答。 聂氏也沉默起来,手里茶杯盖子不住拂着茶水,半日才道:“倒便宜了那死丫头,李嬷嬷跟翠莹这一斗起来,自然就顾不上她了。” 余氏皱眉,“急什么,她还远未成气候,等眼下这些事都摆平了再来治她也不迟。” 聂氏见她不悦,忙知趣地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