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甩在身后的谢青章并不觉被冒犯,目送孟桑的背影消失在屋舍转角,方才回到桌案前,继续处理公务。
另一头,孟桑一路疾走,进了马厩所在的大院子后,环视里头一圈,眼尖地寻到了杜昉。
她跑过去,出示手中玉佩:“我要借你家郎君的马儿一用。”
见了玉佩,杜昉先是一怔,然后二话不说,从马厩里牵出两匹马儿来。其中一匹乌云踏雪的漂亮马儿,正是孟桑曾见过的。
也不晓得这马儿是不是记住了孟桑,甩了下马尾巴,很自觉地朝她所在走了两步。
“阿郎令我护好孟小娘子,”杜昉将踏雪的缰绳递给孟桑,“我与您一道去,咱们路上再说。”
闻言,孟桑怔了一瞬,心中闪过疑惑,但没有立即问出来。
她果断地点头:“走!”
出了国子监,两人翻身上马,一路往昌乐坊而去。
路上,孟桑将阿兰的事告知杜昉,最后才问了一句:“你与谢青章未曾见面,如何得了护我周全的命令?”
“莫非,”孟桑话语一顿,似有所悟,“是因着那块玉佩?”
杜昉的声音穿过寒风而来:“确实是因着玉佩!阿郎身上的物件很多,每一样都能当成信物,但意义不同。”
“那玉佩是阿郎周岁那日抓到的物件,随身携带二十余年。以此为信物,便是让我不惜一切代价护好拿着信物的人!”
风中,杜昉的声音有些破碎,但大部分都能听清。
孟桑单手拽着缰绳,留意着前方的人和马车,另一只搭在腿边的手静悄悄地探入怀中。
杜昉解释完了其中缘由,而孟桑听罢,默默地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并未对此多说什么。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专心赶路。
从坊门进了昌乐坊,孟桑按着徐监丞所说的地址,一边分辨方位,一边询问这个里坊的住户,最终才寻到了一处屋舍。
那屋子外墙是用黄土夯实的,院门灰扑扑的,瞧着有些破败,与宣阳坊、务本坊的屋舍都不一样。
然而,这才是大多数长安百姓住的屋舍。
偌大的长安,抛开北边的皇城不谈,共有一百多个里坊。住在东边的身份贵重,住在西边的身家丰厚,而南边的大多里坊不仅住户少,环境也十分差,屋舍低矮破旧,一眼望去寻不着半分绿意。
孟桑与杜昉神色不变,翻身下马。
杜昉牵着马,自觉上前叫门。
喊了好几声,里头才有生出些动静,传出一道中年女人的嗓音。
“谁啊?”屋门被从内拉开,露出一位肤色蜡黄、塌鼻梁的中年妇人。
她一开门,先瞧见的是身着缺胯袍、身形高大的杜昉,立马露出讨好的笑来,语气谄媚:“郎君,大郎输了的银钱,都已经送去……”
说着,中年妇人扫见一旁身着胡服的孟桑,口中的话突然顿住,笑意收敛许多,站直了身子:“你们不是赌坊的人?”
闻言,杜昉与孟桑对视一眼,面上没有表露异样。
杜昉道明来意:“我们来寻冯小娘子。”
“来寻阿兰?”中年妇人脸上笑意全无,用一种复杂的视线将孟桑从头扫脚扫了几遍,嗓音尖利,“你就是我女儿拜的什么师父?姓孟?”
孟桑往前走了一步,缓声道:“不错,我是……”
话没说完,就被冯母直接打断:“还以为是什么久经庖厨的厨娘,原来不过是个脸都没张开的小娘子。”
“不到三个月,就将我家阿兰教唆成了白眼狼……”
冯母幽幽看了孟桑一眼,随后毫不留情地退回去,将门重重合上:“我没这个女儿,你们也不必再来!”
破旧屋门合上时,震落细细一片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