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贺氏撒开了挽着沈氏的手臂,不满地抱怨道。
“我笑你今日是白气了。”沈氏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凑到贺氏耳边,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弟妹怕是还不知道吧?下午郗家来人报丧,郗岑死了。”
“什么?”贺氏先是一惊,随即便喜不自禁地叹道,“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谁说不是呢!”
郗归之所以能在王家如此风光,除了婆母与王贻之的疼爱外,更重要的,是她有个令朝中大臣看不惯又打不死的好堂兄。如今她的大靠山死了,怎能不教人感到高兴?
沈氏伸出手,接住了几片纷飞的雪花。
眼看着雪晶一点点融化,她一面毫不留情地擦去雪水,一面扬眉笑道:“她郗归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呢!”
大恸
同一片阴沉的天空下,有人因郗岑之死而拍手叫好,有人则为此忧虑不已。
被单独留下的郗归一抬首,便看到了姑母郗珮冷肃的面容。
郗珮是已故司空郗照之女,在郗照权势如日中天之时,嫁给了丞相王引的从子王和之,与王和之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后来郗照、王和之相继离世,她的侄儿郗岑又成了朝中重臣。
因此,郗珮这一生,可谓是时时有人撑腰,永远底气十足。
这便使得她性格十分强硬,恨不得事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然而,自从大司马桓阳薨逝,陈郡谢氏和太原王氏掌了朝中权柄,郗岑作为桓阳一派的紧要之人,地位早已大不如前。
今年八月,桓阳三弟、征西大将军桓开病卒;十月,桓阳五弟、车骑将军桓谦又被侍中谢瑾解了徐州刺史之职。
眼看着桓氏势力一步步被谢瑾逼出中枢,琅琊王氏对郗家的态度可谓是一落千丈。
王氏兄弟每每见到谢家来人,便殷勤备至。
相比之下,对母家郗氏便敷衍得多。
郗珮生了七子,一个比一个不通世务,全赖郗岑给她撑腰。
眼看自己在王家的待遇大不如前,她不免又是气愤,又是担忧,脾气越来越不好,面容也愈发冷厉严肃。
对上这样脾性的郗珮,郗归即便是嫡亲的侄女,也常常不知该如何相处。
不过,这一次,郗珮留下郗归,却并不是为了听她软语宽慰。
一片寂静之中,郗珮喝了口茶,颤抖着手放下茶盏,缓缓地开口说道:“下午子胤1遣人来报丧,嘉宾2走了。”
短短几个字,落在郗归耳边,宛如九天霹雳。
她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片混沌。
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什么走了?大兄他去哪里了?”
郗珮闭了闭眼,留下两行浊泪,整个人显得十分苍老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