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在教坊司或许算不上很大的事情,到了御前便是要连累全族的大罪,更何况新婚之夜白帕不落红,就算是在民间,新媳妇也是要因为失贞的罪名被拉去沉塘、同族未出嫁的姐妹或许都要受到连累嫁不出去。小的时候云氏也曾出过类似的事情,一个族人新娶了媳妇,夜里却没有落红,于是好些族人都到了汴京城外的一方湖边,偶尔会有许多人围聚看热闹,把一个衣衫不整的新妇堵上口,装入压了大石的麻袋沉入水中,那几乎成为了她小时候的阴影。——何况是在宫中,侍奉皇帝的女子可以是二嫁之身,但绝对不可以是失贞的身子。圣上进来的时候便听见内里低低的哀泣,并没有吩咐人另掌灯烛,只身走到那纤纤美人的旁边,半揽住她的后背,无奈地拍了拍。“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圣上微微俯身,伸手去触碰她面颊,结果指尖所及全是湿意,“是做了什么噩梦,还是哪个宫人慢待你了?”云滢没想到圣上回来得这样快,皇帝现下一刻的温存反而叫她愈发咬紧了下唇。圣上现在对她的一分好,全然是因为她身为一个女子的姣好容颜与对他直白的倾慕,若是叫他知道了这件事,哪里还会有这样的温和相待?“宫人说你找不见朕才痛哭失声,如今朕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圣上瞧她哭得这般可怜,也不避讳床榻是未收拾过的,稍用了些气力,将人半拽到了榻上轻抚,“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你总得说了朕才能替你做主。”她几乎不能用梨花带雨来形容了,面上全是潸然泪意,云滢被圣上揽着,半伏在他的肩头,颤颤巍巍地将那一件衣物递与了皇帝。那一片单薄的寝衣很快就被她哭湿了,圣上拿了这一件凌乱的衣衫详看,也没有发觉不妥,直到云滢在他耳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皇帝方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这样伤心。“官家,我拿着烛台将床榻都照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云滢不是没想过刺破自己的手臂来冒充,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侍寝之后忽然多了一处肌肤刺伤,反而会容易被人理解成是欲盖弥彰。宫人和记录彤史的女官也没有想到云滢是因为这样一桩事,纷纷跪到了地上。宫闱中几乎没有出过这种事情,万一圣上雷霆震怒,不光是云氏的性命难保,连带着送她入宫的人或许也要一并问罪。云滢几乎不敢去看皇帝的面色,她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可她自己清楚是没有什么用的,圣上愿不愿意相信她才是关键。“你们都退下去罢。”圣上默然片刻方才开口,内侍与宫人都屏气敛声地退到了殿外,独留云氏一人面对圣上的怒火。皇帝的沉默叫云滢的心一寸寸沉下去,她的身子摇摇欲坠,最终还是强自镇定地从帝王怀中起身,直视着圣上的面容。“官家若是也笃定是我不好,那我也没什么可以辩驳的,”云滢到了这样的关头,反而竭力压抑着自己落泪的冲动:“请官家瞧在奴伺候官家一场的份上叫奴婢以匕首自尽,不要牵连别的人。”圣上敛眉看向她,忽而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音。“傻姑娘,”天子怕她羞恼,略忍了忍才重新揽她入怀,可云滢还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颤:“就为了这一桩,你便要哭得水漫金山么?”晋江文学城独发云滢被他揽入怀中后,有一瞬间的凝滞,她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天子一怒,但是圣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来取笑她……她抬起头看向皇帝,圣上眼中笑意不似作伪,当然他身为天子,也完全没有必要替她遮掩,委屈自己的心意来哄一个女官。“谁同你说初次必得有红的?”圣上面上含笑,轻轻拍抚她的后背,“一点小事,也值得吓成这个样子?”云滢“啊”了一声,刚刚闹了这样一出,她想问也不敢问,只是咬唇瞧着圣上。圣上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知晓的虽然更多一些,但要同人细细分说还是稍感不自在,他含蓄地提了一句:“你方才不是说你不难受的么?”云滢苍白的脸上飞起一抹红色,她迟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圣上瞧她低头不言,又恢复了之前害羞的模样,不免起了些调笑的心思,附在她耳边言语了几句,感觉到她羞得身子轻轻颤抖才不再逗弄,笑着叫人进来点烛。内侍们心惊胆战地退出去,不知道今夜承宠的云氏要掀起怎样的雷霆之怒,守在门外等着圣上的谕令,可没过多久,却又听见圣上传召人进去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