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则出了坤宁殿,皇后也没了和这些心怀各异的嫔妃再多说话的心思,吩咐都让她们散了。云滢起身行礼的时候看了一眼王昭容,她对这些后妃间的事情还不太清楚,从嫔妃身边抱走孩子固然是一件不叫人高兴的事情,但是抱给皇帝受宠爱的妹妹又不是其他宠妃,让公主出家也是为她祈福的意思,应该也不算是什么斥责。王昭容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她还是有几分要脸面的,等有品阶的嫔妃都走了以后才前趋几步跪在皇后的膝边,“娘娘,求您帮公主在老娘娘面前说一说情,官家要生气生我的气就是了,阿嫣那么小,怎么能去道观?”皇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太后对于两个孙女倒是也疼爱得很,但是她本人也是有几分崇信佛道的,而皇帝又是通过门下省发旨,太后能说什么,把圣旨再驳回去?“官家的旨意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皇后安抚她道:“再说圣旨里也没说一定要延寿去玉清观修行,本宫倒觉得是圣上有些思念长公主了,想叫她进宫中修行一段时日,等公主身子安泰一些,也自然就可以还俗了。”“可是娘娘,卫国长公主根本没有生养过,又是方外之人,如何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幼儿?”这话脱口而出,王昭容也是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语气渐渐弱了下去:“娘娘恕罪,臣妾只是太心急了。”皇后现在没什么生出嫡子的希望,因此常常勉励嫔妃替皇帝多诞育子嗣,再抱到她膝下抚养教导。她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无妨,公主有乳母和宫人服侍,想来平时也不劳你事事亲力亲为,她是官家的女儿,即便年幼,哪个敢轻慢了延寿?”一个公主而已,她还没有兴致和嫔妃抢。卫国长公主是带发修行,行动上并不受拘束,因为她是先帝与杨太妃的女儿,从小便跟在皇帝的身后,最受陛下的宠爱,每年二月左右还会回宫中住一段时日,为先帝与太后太妃祈福。这又不是嫔妃出家,一旦踏入佛门便再无回转余地,公主小的时候因为身体孱弱,挂名在某一个皇家道观出家,养好身体之后是可以还俗的,并且名位与汤沐邑依旧保留,同出家之前的待遇没什么差别。皇后安抚了王昭容几句,漫不经心地想着,或许中间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的母亲了。云滢回到群玉阁,让兰秋拆了她去见皇后时的发髻,重新梳一个家常的发式。一个美人的头饰并不多,不过也足以叫戴了许久轻便乌纱帽的云滢有些不习惯。岫玉见她松懈,没有再出去的意思,无奈苦笑道:“花房知道娘子昨夜承恩,还特地送来好多鲜花与娘子簪戴,没想到您一朵也瞧不上。”在鲜花不易得的季节用真花簪头也有些彰显宠爱的意味,美人份例的那些东西都是固定的,但是有些隐形的东西却会随着恩宠的多少而变化。像是她刚入群玉阁的时候地龙还没有通好,可住着也不觉得潮冷,甚至因为宫殿只有她一个人在住,其他空闲着的偏殿也需要额外的宫人不时洒扫,因此她实际可以使唤的宫人要比正常多上好些。“满头的青丝就够重的了,每日再顶着这沉沉的一头出去,别说要同人说话了,就是站一站也觉得累。”云滢梳发几乎不使用假髻,她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要是头发少些就好了,每天把发包拆卸下来不知道有多轻快。”这种令人羡慕的烦恼兰秋并没有体会过,她用篦子密梳云滢头上的青丝,看着厚密,实际上根根分明,没有联结之处,不免羡慕道:“奴婢要是官家,每日瞧见娘子这一头光可鉴人的乌发不知道有多喜欢呢,娘子还觉得累赘。”卫子夫宠于发稠,赵飞燕宠于体轻,这两样云滢都不缺少。“我没瞧出来圣上喜欢,”云滢听着侍女同自己说奉承话,突然想起来些什么,莞尔一笑:“或许是因为陛下的头发比我还好些。”圣上平日里倒不见对她的头发作何评价,只是行事的时候会用手轻抚着她的脑后,省得那一头青丝落下,容易被人压到。不过到最后也没什么用处。云滢对于出宫殿去瞧一瞧的意愿并不强烈,而且圣上昨日驾临,她又没趁机让皇帝免了她剩下经书的抄写,有那戴了满头花草出去招摇的时间,还不如早早把经书抄完了,省得晚上再急急忙忙地赶工。对于她这样的做法,岫玉还是很赞成的,“娘子如今招眼,少出去些也好,万一遇上昭容,您说不定要吃亏的。”“笑话,我不去找她的麻烦也就是了,她还敢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