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花累的角度,他看到的花辞只是淡淡地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他扣住花辞的手腕把人从床上猛地拉起来:“跟我去吃东西!”花辞手腕上那一圈可怖的痕迹还没消,再被紧紧一掐,痛得他低呼一声,他再好的脾气也消失殆尽了,心里只剩下厌恶和烦躁。“你有毛病啊,我不想吃!我说我不想吃!你从我房间滚出去!”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能把花累的手甩脱开,赤脚踩在地上,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花累的手顿在空中,眸子里像夜晚漆黑的大海,海面下隐藏着巨兽和巨浪。花辞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到害怕。这已经不是他的弟弟了,他不是小鱼,他是另一个人,他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情,完全有这个可能。两个人站得太近,花辞禁不住这压迫感,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刺激到了花累,他的眼神彻底阴郁下来。“好,不吃饭没关系,不过就是他们做得不行嘛,不行就要辞退!我会马上给你换一批新的厨师,至于那些人估计也没人敢再用了,是死是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花辞冷笑:“我还当你有几分本事,拿这个来威胁我,你去辞退啊!他们凭什么得在你这么个阴晴不定的人手底下讨生活,不是这一次也有下一次,早辞退早好了,也不是人人都跟我一样倒了八辈子血霉要碰上你!”他气急了,什么也不顾,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往花累肺管子上戳。并不全是因为花累威胁他,更多的生气在于他又一次验证到自己的教育有多失败。花辞从小就对他说个体平等,要求他能抛却金钱和权利的优待把每一个人都当做和自己一样的人来看待,不要因为虚无地拥有一些什么就觉得自己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不把旁人苦痛当痛,下一步就也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做命。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教育得很成功,在这短短半个月来看,全是无用之功,花累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他最不想让他成为的样子。“好,好。”花累像是被气魔怔了,居然还笑出了声,他点着头非常焦躁地走了两步,“本来我还担心你不吃饭会身体不舒服,但是现在看你还能梗着脖子和我吵架,力气大得很。”花辞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刚想要抽身离开,被花累猛地拽住,狠狠摔在床上。“你不会以为我花那么长时间,费尽心机地把你关在这里,就为了跟你扮演哥哥弟弟兄弟情深吧?”花累解开了两颗纽扣,一只手拦下花辞想扇他耳光的动作,看着花辞气得血色尽失的脸,甚至微微笑了一下。“花累!你敢……”“我当然敢。”花累的眼神逐渐黑沉,暴虐的怒意勾带出更深的情绪,他低头轻wen花辞耳后,“我亲爱的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吃过人的老虎一定要被打死吗?”“因为它们已经尝过人血的味道,把人吃掉对它们来说再也不是禁忌,只会觉得食髓知味。”(寒武不让做的事)这一次之后花累没能在他身边呆上两天,就被迫去出了一个急差,快十天了都再没回来过。花辞继续被关在这幢别墅中,除了定时做饭和打扫的人,他再没看到过其他人,也没说过一句话。他不敢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就每天蜷缩在露台的角落里,什么也干不了,自己呆坐一天。只有饿到胃痛了,他才能想到要去吃饭,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生硬地往肚子里咽下饭菜,实际上尝不出什么味道。睡着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露台上,昼夜不分,晨昏颠倒,过去了几天他都分辨不清楚。很多时候花辞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谁错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错了?他想得头痛欲裂,但是想不到答案,想不到答案就继续去想。渐渐地,花辞不再觉得花累恶心了,他觉得是自己恶心。就像花累那天晚上在床上说的话。“你做出这幅被迫受辱的清高样子给谁看?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子的吗?你是我哥哥,你不该负责吗?”他说得没错,他其实说得没错。花辞直到迷迷糊糊的梦里也在念着这句话,光怪陆离的梦在眼前浮现重叠,无数张脸叫嚣着把他淹没,他安静地从噩梦中惊醒。盯着窗边圆润明亮的月亮看了好一会儿,才能转回意识,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床上,身后被熟悉味道紧紧地拥抱着。从那一天后花辞就再没在这个所谓的自己的房间里睡过觉,这个布置得和自己青幼年时期一模一样的房间,他陪过花累玩耍哄他睡觉叫他数学题的地方,也是花辞被自己的弟弟剥夺廉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