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来的时候还是下午,不算特别寒冷,因此只穿了大衣,但这身衣服对于晚上可算不得合适,为了不感冒,花辞还是叫了计程车。街上的圣诞气息已经渐渐浓郁起来,花辞坐在昏暗的计程车里,思绪飘得很远,依然沉浸在刚才在医院的对话中。“花辞,你有没有发现,你在向我讲述这个人的时候,总是注重猜测和解释他的心里想法?”“啊……是我说错重点了。”“不是这样,你的说话方式在表达你的潜意识,你这样向一个心理医生描述一个人,其实在向我表达你咨询的诉求,他的行为让你觉得他可能有一些心理疾病,所以你在向我询问。”“……”“花辞,你们之间的故事非常曲折,这个起因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它的复杂性表明了更多的切入点。你的短短讲述没有办法让我深刻理解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情感,我认为你想听的也不是单纯的我对他的谴责。”“……是。”“所以我抛却那些道德观点,从你最o露的疑问点切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明白对那个人来说,离开的意义是什么吗?在你的简单叙述中不断提到他很在乎你的离开,这证明在你们俩的相处中他表现得更加明显,你知道离开对他的重要性吗?”“我知道啊,我从来没有忽略过这一点,我一直在试图和他就这一点沟通。”“我没有谴责你的意思,但是很多时候你的表现很像我的一些抑郁症小患者的监护人,他们不是忽略掉患者的异常,相反他们很注重那些异常反应,不然也不会来我这里就诊。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所重视的异常背后代表什么,这就是他们的忽略。他们问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孩子太脆弱,不断地找其他原因,但是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生病了,单纯地生病了,像感冒发烧一样稀松平常,但监护人们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简单的事实。”“……”“所以我问你,花辞,你所疑惑的,以为自己很重视的’离开’,你知道这个词对他来说代表什么吗?你表层地认为‘离开’对他很重要,你的‘离开’比丢失生命还要害怕。但从你的表达里就像那些监护人一样,只是潜意识地以为自己明白,以为自己重视,以为自己理解。你像那些家长一样一边表达我知道孩子生病了,一边在深层意识里为孩子的异常找出你们更容易接受的其他外在结果,但就是不能接受孩子客观生病的事实。你似乎从来没有,在深层意识里,明白‘离开’对他到底有多重要。”花辞坐在温暖的办公室里,看着杰米的嘴唇开开合合,身体却渐渐发凉。“如果害怕‘离开’是他生病的异常表现,没有医生告诉他是什么起因导致了这个结果,没有正确的引导,继而去纠正。就像那些加重孩子病情的监护人们,他们向孩子展露出的想法只是表象的赶紧变成正常人,你对那个人展现出来的想法是,迫使他接受你一定会离开。他就像那些抑郁症孩子一样,不理解‘生病’,不知道怎么治疗,不理解你为什么会离开,深处没有丝毫改变,但学会了加速深层腐烂的伪装。”圣诞快乐花辞一路想得入神,到家门前也低着头,直到金发小姑娘大叫着扑到他腿边,他才看到伍月莘一家正笑着站在他门前。“哥哥!圣诞快乐!我好想你呀!你想我吗?”“圣诞快乐。”花辞愣了下,弯腰抱起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儿,笑道:“海泽尔,我也很想你,你长得越来越像个可爱的大人了。”这是海泽尔最喜欢的夸奖她的方式,她亲亲热热地搂住他的脖子,笑得露出了空缺的门牙。她一向很喜欢这个漂亮又好说话的哥哥,虽然妈妈一直让他叫叔叔,但她总不肯听话。花辞一手抱着她,跟伍月莘和她的丈夫约翰尼打招呼,一边打开了大门。花辞初到伦敦三个月时在一家咖啡店和伍月莘偶遇,他那时颓唐的状态太过明显,当然瞒不过她,从那以后伍月莘一家就和他保持了密切的联络,时常来探望他,伍月莘虽然不说,花辞也明白她的好意。伍月莘熟门熟路地直奔楼上的客房,把随身东西丢进去后又跑出来,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冲花辞喊:“你今年不是说要在罗马过圣诞吗!居然还给我们准备了客房!”花辞拿出旺仔牛奶递给从进门开始就眼巴巴的约翰尼,和他默契一笑,然后很有自知之明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白开水。“就算我不在这也得给你把房间收拾好呀,你不是春节圣诞节复活节,只要是个节就来我这嗨吗?每次还叫一堆朋友一块来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