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钦匪擡眸看向姜韫微笑道,“公主聪慧,确乃枫露茶?”
姜韫看着这茶心中念道,这枫露茶要泡三四次才会出色,这茶的味道、火候在此时皆是正好,可见煮茶之人心思倒是细腻。
“我与阿兄此次拜访涂钦夫子叨扰贵府,先生既然与阿兄是熟识,不必如此客气。”姜韫既是低调拜访,自然不能以公主的身份住在官员府上。
“姜姑娘为人低调,匪便却之不恭了。”三人坐着饮完茶水,涂钦匪设宴款待二人。席间桑闵问起涂钦匪的兄长涂钦慎。
“涂钦府离中尉官署远了些,阿兄自成家后,多是居住在官署附近的宅邸中,只偶尔回府。”涂钦匪对桑闵解释道。
姜韫听着二人在席间的话,想起与阿兄閑聊时说起这涂钦家。
涂钦府邸百年世家大族,除了此次来拜见的名儒学士涂钦沅之外。涂钦家上任家主涂钦泓深受商公倚重,涂钦泓与妻子情深,妻子生下涂钦匪后多缠绵病榻,在涂钦匪七岁那年与世长辞,涂钦泓痛心不已,心内郁结,不到涂钦匪弱冠之年便离世了。离别之际托孤兄长涂钦淳。涂钦淳任大将军之职,与夫人生有一子两女,长子涂钦慎,比涂钦匪年长几岁,现任中尉,掌陈国都城治安。涂钦匪冠礼后任家主,涂钦淳夫妇二人除了每年家族祭祀甚少露面。涂钦一族曾出了两任帝师,文武双绝,何等荣光。不仅在陈国境内,便是其余几国皆是名声在外。只可惜现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
涂钦匪见姜韫失神的坐在那,朝对面坐的两人开口道,“二位贵客一路风尘仆仆,又说了这半日的话,也该累了。”转身唤来管事为二人引路带去休息。
桑闵与姜韫与涂钦匪席散后,随管事去往客居。一路走来见亭台楼阁,假山花草,景致怡人,管事带二人进了东面的院落解说大致,“家主吩咐二位贵客居藕花深处,院子清静雅致,外宾与内宅之人也不会打扰到。除了日常洒扫的仆婢,水芝阁安排了清心和染心照顾姑娘。”
“涂钦先生有心了。”桑闵回道。
虽说当今世风秉先朝民风开放,想来是考虑到姜韫是女眷,涂钦匪特意安排。
姜韫看着院子池中盛开的荷花,偶尔有蜻蜓立于上面,池子里游着红色和金色的鲤鱼,墙角有棵高大茂密的合欢树,现下正是盛开时节。像是一把雾粉色的大伞,擎在天空下,看着的确让人舒心。
擡头看向墙的另一侧,露出几支绿叶树枝。管事道“隔壁院落是藏书阁,院子里种了山茶树,现下已过了花季。藏书阁与藕花深处虽一墙之隔,两个院子并不相通,且少有人进,不会扰到贵客的。”管事安排好一切便退下了。
红烛她们在房中安顿行礼,桑闵与姜韫坐在荷花池旁喝茶閑聊。
“阿兄怎会认识涂钦先生呢?看起来倒是相熟的样子。”姜韫问出好奇一路的问题。
“之前游历陈国时在国子学待过些日子,与涂钦兄畅谈古今,倒很是聊得来。”
“原来如此。这涂钦先生一介文臣,接人待物倒是有些潇洒的样子。”姜韫想起今日所见的那人。
“他,可不是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文人”
姜韫听到桑闵如此说,疑惑的看向他,听桑闵继续说道,“排兵演阵不在话下,至于武功嘛?”桑闵停了停,似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这我倒是不知了。我与涂钦匪虽算是熟识,但毕竟非一国之臣,彼此总要有所避讳。”桑闵看着姜韫尽是感兴趣的神情,又继续对她讲,“况且,那陈侯可是好相与的?今日所见涂钦家如今的景象,当为之一叹。”
“陈侯,陈国君主况吁。”姜韫低声开口。“我今日见到长街上的景象,这陈国如今已非商公在位之时那般,放眼望去虽是繁华之景。只怕‘奢靡之始,危亡之渐。’”
“陈侯此人生性多疑,商公在时所倚重的老臣,现下退隐的退隐,离开的离开,早已不複当年的盛象了。朝中文武相轻,有才能者却不能得遇明主,佞臣当道,苦的只会是百姓罢了。”桑闵摇摇头,有些遗憾道。
气氛有些沉重,桑闵转而换了话题,“阿韫如今已来到了涂钦府上,相必很快便能见到涂钦夫子了。”
姜韫听到此话,有些开心,在阿兄面前露出些小姑娘家的兴奋模样,“今日听了涂钦先生之言,我更期待见到涂钦夫子,能得她请教指点。这样的女子,居于庙堂,又于市井授课,心胸丝毫不输男子。”
“是啊,涂钦夫子为心中所愿,用心良苦,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可这涂钦夫子一介女子,不惧世人眼光,所得成就,已非世间寻常人所成。”
“女子从降生那一刻,好像此生便被安排上‘生儿育女’,唯一的使命之路,实在是不公。世间广阔,并非只能走这一条路,所以,我才更加敬佩涂钦夫子。”姜韫幽幽道出心中所想。
二人说话的功夫,红烛带人收拾好一切,姜韫与桑闵便分别回房歇息了。
水芝阁内陈设古朴雅致,红烛侍候姜韫梳洗,赶路的这几日终究是有些累,姜韫来陈国的第一夜,便在设想与涂钦夫子所要讨教的问题中沉沉睡去了。
夏夜闷热,屋中窗户被窗杆撑起,偶有一丝夜风吹进屋内,似是夹杂一缕荷花香气。明月挂于半空,月光如银霜洒在窗边,又到了床榻上,探了探在床榻上沉睡的美人脸庞,许是怕惊了美人睡意,不多会儿的功夫又悄悄隐去云后了。
国子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