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执着玉梳,一手虚虚地贴着陆乔的头,动作轻柔地往下梳,若是梳到不顺的地方,他便停下来,用梳齿细致地格开一根根发丝,别说弄疼头皮,简直连一根头发都舍不得弄掉。楚歌的温柔和耐心,让陆乔慢慢放松下来。小奴梳头很熟练,但绝没有楚歌这么体贴。陆乔可耻地决定,梳头这活交给楚歌。楚歌不光会梳头,也会盘头,带束发什么的,样样帮陆乔弄妥当。甚至陆乔洗脸,他还帮忙拧帕子,可谓是极贴心了。陆乔特别感动,也更加内疚。这么好的妹子,嫁给她这个假郎君太可惜了。熟不知楚歌也是心有所愧,所以使出十二分眷注。两人收拾好,一起去见王氏和陆香亭,这是婚嫁的最后一道礼仪:叫见婆姑。王氏一夜没睡好,早早就起来等,眼见陆乔和清河县主神色如常地进来,按着礼仪恭恭敬敬地行礼,她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等陆乔呈上匣子,王氏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真了几分。“二郎,你以后要多多照顾县主。”这个不用王氏说,陆乔心里就有数,爽快点头。“是。”王氏转向敬茶的楚歌,目光在他的衣裳上停留了一下,唇边的笑意隐去了一分,说了几句客套话,给了一副龙凤金镯子。这礼说轻不算轻,差不多是长安的五品官夫人给儿媳妇的见面礼。但王氏虽然没有诰命,可是以陆家的豪奢,这份礼只能说中等偏下,算不上重视。陆乔不了解情况,以为这礼给得挺好。楚歌也不了解情况,他头一回拿到金镯子,当然也觉得好。二人对着王氏真诚地道谢,王氏回以慈祥的笑。给婆婆敬完茶,是给姑子敬茶。陆香亭态度不冷不淡,面上有几分倦怠,显然昨夜没睡好。昨日她见到清河县主之后,除了和众人一样惊艳于楚歌的美貌,陆香亭心中还一股危机感。自从陆乔醒后,就不太听她的话了,而清河县主如此美丽,肯定轻易就把陆乔的心给勾走了。以后她再想摆布陆乔,怕是不容易。陆香亭甚至想过偷偷除掉清河县主,可是转念一想,清河县主怎么说也是宗室,要是不明不白死在陆家,陆家也别想好过。要死,也要有个合适的时机。最好是怀孕的时候,一尸两命什么的,比较不惹人怀疑。楚歌当然不知道陆香亭的谋算,但是长期生活得小心翼翼,给了他识别危险的本能。敬茶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陆香亭一眼,后者一愣,迅速别过脸。陆乔注意到了,心中一凛。她想到了成亲前,陆香亭到疏桐院暗藏杀机的话。“娘子,阿姐心善。咱们成婚前,阿姐特意嘱咐我,你身子弱,要我多关心你。你日后可多多和阿姐走动,咱们是一家人,阿姐自然会帮我照看你的。阿姐,二郎说的对不对?”陆乔笑眯眯地道。陆香亭听到这话,差点没把手里茶杯扔出去。陆乔是真傻还是假傻,还多多走动?照看?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楚歌愣了一下,看了看陆乔,顺从地点头称是。王氏一直以为女儿心地善良,对陆乔的话很是赞同。“是了,咱们以后是一家人,县主不必见外。”陆香亭:“”试探(捉虫)敬完茶后,几人尴尴地闲话了几句,王氏让陆香亭带着县主在家里转转。陆香亭挤出“好阿姐”的端庄笑容,带着楚歌出去了。等人走了,王氏挥退下人,悄声问陆乔。“县主有没有怀疑你?”“没有,县主身娇体弱很听话。”陆乔自信地挺起胸膛。从县主的种种表现来看,她觉得县主是个寡言温柔又勤劳的天真小姑娘,确信自己瞒骗成功。王氏彻底放下了心,难得夸奖了陆乔一回。“你做得很好,该得赏。”王氏做好了陆乔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却听陆乔说道:“为家里分忧是儿分内之事,不敢托大要功劳。”王氏惊讶地看着陆乔,陆乔微微颔首,一脸真诚。“二郎总算长大了。”王氏感慨道。陆乔但笑不语,行礼告退。快退出房门的时候,王氏突然出声叫住陆乔。陆乔心中一定,又走了回来。以退为进,陆乔在试探王氏。瞒骗县主这么大的事,她办得妥妥当当,王氏要是没点表示,说明王氏打心里看不起她。以后不管她做得好还是不好,王氏只会当做没看见,陆家不会帮她。那陆乔下一步,就是尽快脱离陆家,自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