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脸色又好了一些,带着点期待问陆乔。“你阿爹他在下头还好吗?”“挺好的,整个阎王殿都归他管。他说他的病已经全好了,不难受了,让阿娘你别担心。他不怪你叫我扮男装,还让我跟你说,你辛苦了。”陆乔的记忆中,陆老爹是得了重病,拖了一段时间后死的,死前想必经历过不少痛苦,所以加了一句病好了的话。又想到王氏这么多年,心里肯定没少揣度女扮男装的事,肯定有心结,陆乔特意说出来,能转移下王氏的注意力。果然,王氏听说陆老爹不生病不难受了,脸上显出欣慰,待听到陆乔最后一句“你辛苦了”,王氏感动得简直要哭了。王氏年少时便嫁给了陆老爹,少年夫妻,相伴多年,感情自然深。而且陆老爹除了陆乔她娘,没有任何妾室,就连陆乔她娘也是别人硬送的。陆老爹去得早,王氏日日夜夜想得都是陆老爹的好,所以陆乔搬出了陆老爹,又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王氏便信了,脸色恢复如常。“既是如此,你就照你爹的吩咐,好好把武艺学起来。”说起学武,王氏想到了损失的一千两银子,心疼得不行,彻底把巫蛊的念头抛在脑后,恨得不成钢地瞪陆乔。“刚有了点本事你就惹祸,头一次我看在你爹的份上替你兜了,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留情。”“谢阿娘教诲。”演戏演全套,陆乔郑重地朝王氏作揖,开口表了一番对陆家的忠心,并许诺以后老老实实,绝不惹事。王氏这一早被陆乔和陆香亭两人折腾得不轻,头隐隐作痛,摆摆手让陆乔走。陆乔出了梨香院,下意识地往疏桐院走去。等到半路,她忽然停下脚步,朝疏桐院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脚步一转,往外院去了。到了外院,陆乔要马出门,大管家闻讯急急赶来,亲自帮陆乔备马。往常套马鞍这种杂事,是最下等的仆人做的,大管家从不沾手,可他今日不仅沾手,而且态度殷勤,比伺候王氏还积极。陆乔发现,不光是大管家,就连其他仆人对她的态度也和往日大相径庭,从推三阻四变成了争着抢着,一个个看她的眼神,让陆乔怀疑自己身上贴了金子。当然,她知道自己身上没贴金子,众仆人之所以态度大变,想来是知道她是个大力神射手了。要不说人和人之间的所有关系,都是利益关系呢。陆乔从“纨绔”变成了“有用的人”,哪怕这个有用是将来的,下人们的沾光是微小的,可她的待遇却已是大不同了。陆乔翻身上马,临走前,笑眯眯地对大管家说:“来顺不错,调疏桐院来吧。”大管家点头哈腰地应了,众仆人暗暗羡慕来顺。瞅瞅人家,大腿抱得那叫一个早,等将来陆乔做将军了,来顺说不定能脱了奴籍做家将呢。早知道就不嘲笑来顺吹牛了,人不是吹牛,是实话实说。众仆人的懊悔,陆乔并不知道。她和楚星泽约在了平康坊的同乐酒楼,反正都出来了,就先去等他。她来得太早,订得玄字号包厢里有人,陆乔便坐在包厢外头的等候区,叫了两道菜,要了一小坛酒,慢慢吃喝。同乐酒楼是平康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消费不便宜,不过陆乔有份例银在手,还是吃得起,请得的。酒楼有两层,一层是堂食,此时临近中午,吃饭的人挺多,桌桌有人,有的还要拼桌。二楼分包厢和等候区,包厢是一间间隔间,有的门敞着,有的门关着。等候区就在包厢不远,用纯色纱帘隔开。陆乔端着小酒杯浅酌,她酒量不算好,啤得能喝瓶,白得只能喝一盅。不过这时候的酒度数低,比啤酒还低,而且多是果酒,就跟后世的饮料差不多,陆乔百无聊赖,喝着玩。喝着喝着,陆乔的目光落在了玄字号包间。包间门大敞,里头都是漂亮姑娘,环肥燕瘦,穿得很清凉,围坐在一桌,喝酒猜拳掷骰子,好不热闹。而且有别的包厢的男子特意去玄字,笑嘻嘻地敬酒说话。“去去去,红姨我今儿带着姑娘们出来耍,才不要你们这些臭男人来搅和。要想跟我们怡红院的姑娘喝酒说话,晚上准备好缠头再进门。”一个年约三十,细腰柳眉,风韵犹存的妇人一手叉腰,边往门口走边不耐烦地挥手赶人。突然,她发出“哎哟”一声,按住肩胛处,面露痛苦。想占便宜的男子赶紧溜了,玩耍的姑娘们紧张地围住红姨。红姨勉力笑道:“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手多抬一抬就疼。”“可否由在下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