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月见了太多搞不明白的东西,如今颇有些随遇而安的心态,待马车驶停,车帘掀开,却豁然看见夏九州嬉皮笑脸站在车前。
舟儿笑逐颜开,赶紧下了马车,笑问道:“九州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夏九州努了努嘴,叫他抬头看。
舟儿仰面看去,面前是一座修缮精美的府邸,红墙黑瓦十分气派,门口两只石狮子亦是一派威武。
匾额上赫然写着夏侍郎府。
舟儿纳闷看着夏九州。
夏九州笑眯眯道:“内务府来人说,咱们那三进的小宅子摆不下你的嫁妆箱笼,太子殿下恰有一座四进的宅子闲置着,拿来赏了我,你下月就在这里出嫁。”
舟儿惊愕道:“我才多少嫁妆,怎么会摆不下?”
夏九州笑笑不说话,领他进门,垂花门进来正院的六间厢房拨了出来给典司院与内务府暂用,他们穿过人群,到了后院才豁然清静下来。
夏九州领他去看后院的厢房,东西厢房六间堆满了成山成海的红色箱笼,夏九州与洪叔如今住在后罩房,正房暂时腾出来给行舟住,等他出嫁后再行调整。
舟儿揪着眉头,着急说道:“这般铺张浪费,你以后娶妻哪里还有聘礼银子?”
夏九州哈哈笑了笑,从善如流道:“二百五十六抬嫁妆,大多都是空的,摆摆面子罢了。”
舟儿怔了怔,倏地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还是你聪明。”他复又笑起来说道:“我这几月在宫里写了不少喜字呢,如今还赶得及拿来用,我都带回来了。”
夏九州笑吟吟点头,携他去正房看看,又说:“这几日府里杂乱,你在房里好好待着别出来,别又冒冒失失磕着碰着。”
舟儿颔首道:“我还是写写字吧,别的还缺什么,用不用我帮忙?”
夏九州哭笑不得道:“用得上你的时候,必定叫你。”
舟儿抿着唇笑了笑,慢吞吞坐进椅子里,捧着脑袋说:“还有二十几日呢,皇后娘娘说,这几日不能再见太子殿下,也不知他想不想我。”
夏九州无奈摇摇头,悄然离去,徒留他一人胡思乱想。
他走进庭院里,又去看那嫁妆箱笼,笑得合不拢嘴道:“二百万嫁妆,哈哈哈哈,二百万,真是光耀我夏家门楣。”
洪叔笑道:“你今日要回左府吃饭。”
“忘了。”夏九州拍了拍脑袋,“赶紧备车,一会儿该迟了。”
舟儿发了会儿呆,听说夏九州要出去,连忙出来要送他,又被嬷嬷赶着回了房。
他待着实在无聊,遣嬷嬷去前院问问是否要帮忙,嬷嬷心里无奈至极,却也只能顺着他,太子妃受宠,皇后与太子都疼他,但凡身上长眼睛带耳朵的都知道,太子如今疼他疼得没了边,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每日吃了什么,吃了几口,说了什么,咳嗽了几声,事无巨细通通都要问,半点不得马虎,好在太子虽严苛,太子妃倒是不磨人,与人为善,也从不挑剔。
嬷嬷去了前院,他们离宫时带了许多仆从,如今正忙着收拾,另跟出来两名御厨,正在膳房里备午膳,侍从把太子妃这几月写的喜字搬去东厢房,亲自交给了公孙侍郎,大致点了点说:“太子妃日前写错几张,令择了红纸补上,一共一万张,大人您点点。”
公孙侍郎一脸苦笑道:“不必点了,太子妃心细,哪里会错,一共二十两银子,托大人转交。”
嬷嬷恰进门,见状问道:“公孙大人,太子妃遣奴婢来问问,是否还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公孙侍郎哭笑不得,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挠挠头说:“嬷嬷请先回去,眼下晌午,太子妃也该用午膳了,待我略想想,午后再请嬷嬷过来。”
嬷嬷笑叹一声,点点头去了。
公孙侍郎坐进椅子里,拿蒲扇摇了摇风,钱誉在旁黑着脸,几乎是咬碎了牙龈。
公孙侍郎拿蒲扇打他的脑袋,笑骂道:“又不曾罚你,也不曾训你骂你,你倒是黑着脸半点不见喜气,我从前如何与你说的?逢人就笑,笑口常开,方能在典司院长久。”
钱誉哽声道:“虽无人训我,我却心里懊恼,也战战兢兢了许多日。”
“活该你长个教训。”公孙侍郎笑叹道,“所谓察言观色,并非随波逐流,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赶紧的,找些轻松的差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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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九州喜气洋洋进了左府大门,又见门庭冷落,连忙敛起笑,温温诺诺去了正厅,侍从去禀报了一声,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却只见夫人独自过来,未见他老师左无涯的身影。
不待夏九州问,夫人叹道:“老爷身子不爽,今日不与我们一道吃饭,咱们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