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他的目标明晰:不断搜寻分形时空上的“光球”,主动撞击。尝试多了,总会有一个让他再次遇见江亦愁。正思虑着,斜前方的分形时空上,镶嵌着破洞一般的光球。说不定,穿过这个光球,他就能和江亦愁再度团聚。海梦悠推足拉杆,直朝着光球奔去。神明原来他离一切的真相,只有一步之……海梦悠快要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光球。在分形时空中呆的越久,时间的概念就越模糊。分形时空不断延伸、交错、生长,就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时间海,而他每次只能选取大海中的一个泡沫,仔细窥看。他进入的第一个光球,是银河之心战役后的地球。那时候,月球早已撕裂。夜空中,原本挂着月亮的位置,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碎片。澎湃的海面上,只露出一个冷银色的塔尖——这是哈利法塔,曾经,它处于荒漠之上,高达八百多米,是世界第一高楼。现在,它却被无际的大海淹没。海梦悠在茫茫的海面上逡巡的许久,才顺着废弃的钻井平台找到了人类踪迹。月球撕裂导致海洋迁徙,剧变之下,还活着的人不足五分之一。幸存者们全部躲在近海海底,靠着圣降教廷的庇护生活。所有的建筑物不再向上纵深,而是凿开大海的岩壁,重叠向下。在岩壁的最深处,他找到了一间装潢最为精美的祷告室,房间的主人应当非富即贵。室内空无一人,显示屏正中写着“诺亚计划”,下方记着复杂的算式。海梦悠瞥了一眼,这算式他相当熟悉。它应该是飞船的曲速飞行原理——圣降教廷的人想在飞船前端放置超重物质,扭曲空间。飞船后端使用另一种物质膨胀空间,相当于飞船绝对位置没动,但飞船所处的空间被压缩、膨胀,向后移动,但同样能达到飞船“向前飞行”的效果。[1]但问题是,连时空都能扭曲的元素,极大可能对人体有不可逆的影响,他推测,启航后,受超重元素影响,诺亚号上的人身体出现各种各样的反常现象,或许是被逼、或许是被引导,总之,诺亚号抵达冷星时,诺亚号上的所有人已经全部接受了人-机嵌合改造和神经织网改造,也间接导致了罅隙的悲剧。海梦悠思忖片刻,在静电板上留下了夜歌者号的氘聚变公式,期望他们能放弃空间膨胀航行,转而往更安全的聚变能源探索。他等了又等,只有几个教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用意大利语讨论了几句“这是谁的涂鸦”,然后,那行真正能救命的公式,被他们随手擦去。“等等!”海梦悠站出来制止,这才发现,他的胳膊竟然直接穿过教士——他彻底失去了形体。他不明白这次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会彻底失去有形实体。海梦悠继续在分形时空中穿行,又穿过了数十个光球。可他既没发现江亦愁,身体也没有恢复。他显著感觉到,自己居然罕见地有些焦虑。终于,不知找寻了多久,他猛然撞入了一个熟悉的光球。白炽的光点一消失,纯黑色的合金台灯直接朝他脑门砸来。海梦悠下意识一挡,他的胳膊却化作无数光点,朝台灯飞去,而台灯竟然无端地悬浮在空中。越过纯黑的台灯,他看到了一张五岁幼童的脸,乌润润的瞳孔微微圆睁,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那是他自己。[2]海梦悠不自觉地前行一步,眼前的台灯却忽然化为一片粉尘,几乎同时,门口传来一声尖叫,年轻的索菲飞身进来,抱住了幼小而无措的尤利亚。房间里家人团聚,可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连一向敏锐的海戒寒,也只是朝他的方向,疑惑地瞥了一眼,看似毫不经意。他想起记忆里的那张画,那副画还是他和hope的缘起。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些散落的光点,唯一的优点是,他还能接入电脑程序。海梦悠将那副画留在年幼自己的电脑中,这才抽身回去。越来越多的重复中,海梦悠确信光球似乎真的是四维通道,完全无害。但他下一个光球,却否定了这个猜想。通过光球,他进入了曾经的曙光号。光球降临的地方是曙光号的舰桥,它就像凭空出现,又像是在这个位置存在了很久很久。一位好奇的舰员轻轻触碰光球,那光球忽然迸发,他竟然瞬间化作灰烬!不仅他,还有他身后五步远的舰员、桌上的仪器以及正要进门的医疗官,全部成为了一滩灰烬。舰桥立即炸锅,曙光号所有人疯了一般地朝外逃走。海梦悠已经彻底失去形体,他很想伸出援手,但他爱莫能助。不过他发现,光球的攻击是乱序的,并不是按照“直线”或者“斜线”,似乎没有什么统一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