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焦侃云走后,虞斯身子一仄,单手倚着树长叹了口气,一次热情换来永远的自闭,他果然不讨女孩子喜欢。
哪个龟孙跟他说的只要靠脸,加一些真诚有礼的自我介绍,此事便成了一半,回去让他的狗眼好好看看,成了吗?成了吗?天杀的幕僚,敢耍老子,今天有够丢人,幸好没人看见,他再动与人相看的心思他才是狗。
那厢,见焦侃云绞着绢帕独自回来,阮氏满脸失望,“没有为娘当年谋嫁你爹的半分风采。”
“阿娘,您知道那人是谁吗?”焦侃云慢悠悠坐下,仿佛掌握了惊天八卦般自得,喝了口茶,才示意阮氏附耳,压低声音说:“便是那位赠予水灵玉的阔绰显贵,忠勇侯虞斯。”
“是他送的?”阮氏捂嘴一惊,忙说失策失策,“那确实不要沾上关系的好,不比旁人,咱们晓得内幕,更要谨慎些。”她话锋一转,“不过,真是没想到,虞侯出落得比他爹还要英俊挺秀,啧,可惜了,可惜了啊。”
“可惜吗?”焦侃云转过头远远地又瞧了一眼,他已负手提步离开柳边,往更深的树荫去,春浓花重,几步便不见踪影,那卓然出尘的气质不似武将,倒似转身即可隐入蓬莱仙雾中的神君。
眼帘中嵌入一人,切断了她的视线与思绪,寿王妃携着长女颖妙疾步而来,“福康郡主,小焦大人,下人真是招待不周,怎么教你们坐在这?快,跟我去疏影亭坐坐。”
几人相互见过礼,阮氏便热络地与她拉手说无碍,“寿王府我还不常来吗?疏影亭我都坐腻了,只这里的石榴树瞧着有几番新鲜。”
颖妙笑说,“郡主好眼力,确实是前几日刚栽下的,还不是三妹妹想要。”
“三妹?”焦侃云抓住时机,“可是唤作思晏呢?那日在金玉堂有过一面之缘,是个直率可爱的美人。”
“是呀!”颖妙笑道:“母亲和胡姨娘都宠爱她得紧,这石榴树还是从忠勇侯府运来的树栽,若非如此,现在这个时节,上哪里去找呢。”
“忠勇侯送的?”那厮果然是有意作出那副模样便宜行事,竟处处留情。焦侃云本就怀疑寿王是借楼思晏,帮助二皇子拉拢虞斯,如今看来,在春尾宴前,王府就与忠勇侯有所往来。
寿王妃脸上的笑意却滞涩了一瞬,侧头看向颖妙,想捂嘴已来不及,急忙拉住焦侃云,“小焦大人,借一步说话。”
寿王妃示意颖妙招呼好阮氏,便亲热地拉起焦侃云,避开了人群,屏退了侍从,直往合抱的女眷院落里去。
“大人,此事绝非大人揣测那般。我为王爷打理后院,从不敢置喙朝廷之事,但此事已然关系到王府安危,我必须说几句了。”
焦侃云故作不懂,安抚她道:“王妃也是看着绰绰长大的,论辈分,论地位,绰绰都得尊称您一声姨母,姨母有事吩咐便成,何必这般,倒显得我不懂事。”
寿王妃恳切道:“姨母同你说心里话,那夜你送了君子兰,我便知晓深意。因此哪怕王爷与二皇子有些交情,我也并没有将二皇子一并请来。
“此举或许已有几分得罪二皇子,但王府必须这么做。这么做,王府的态度也分明了。自古立嫡立长,太子殿下稳坐东宫,无人动摇。太妃婆母去得早,王爷早年又与陛下不睦,还能保全自身已是万幸,如今清闲自在,绝不会自找苦吃,我更是不敢。”
这就有些让人糊涂了,“绰绰从未疑过王府,也知道寿王殿下一心山水自在。只是隐约记得老忠勇侯与寿王殿下早年有过交情,后来不知为何渐渐疏远,如今小忠勇侯继位,寿王殿下怎么又……”
寿王妃将她要说的话按在手心里,“绝无私心!思晏的出现也只是巧合罢了,摁住了说,她就是胡姨娘那体弱多病的孩子。姨母希望你明白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王府与忠勇侯绝无结成姻亲之意!更不可能为二皇子拉拢!”
她言辞恳切,不像说谎。但话语间总有遮掩,实在难以琢磨真相。
焦侃云思绪百转,浮起一抹安抚的笑,“姨母不必着急,绰绰本也不是为了帮殿下探听消息才来的。幼时殿下与我甚是顽劣,屡屡挨先生的板子,还记得一次,是姨母在宫中赏花瞧见了,为我们说情才免罚。”
“这事儿还记得做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听她拉起家常,寿王妃的神色松懈了些,拿披帛擦了擦额间的汗,“话说回来,你与殿下青梅竹马,怎么也没个信儿?”
“姨母见笑了,感情这种事,只有自发的,才会真切。”焦侃云随手指了指外边,笑说,“就说那棵石榴树吧,忠勇侯府的东西那么金贵,竟也教你们挪来了,看来是有些真切在的。”
寿王妃刚放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不不,这……这叫人怎么说呢!只是侯爷心善,那日手下人上街找树栽,刚巧遇到侯府小厮,听说了一嘴,恰逢侯府在翻修,格局要大改,那棵石榴树不大用才给的。”
确实能自圆其说。但尚未回樊京时,虞斯的府上收到的拜帖已有许多,若非有缘故,怎的还要眼巴巴来赴一场相亲宴呢?不可能真就是为了相亲吧?
“原来如此,姨母费心与我这小辈解释这许多,实在辛苦了。”她既有遮掩,焦侃云便也不打算再来回绕着盘说,便转开话题,“说了这么多,还没问姨母,方才观园里怎么不见思晏呢?榴花含苞欲放,她不来观赏,可是还在闺房梳妆?”
寿王妃一愣,又即刻失笑掩饰,“哦,她惯是懒得,待会我让侍女唤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