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便注意到正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盆水,帕子还整齐地叠在盆沿上,只是盆中的水早已凉透了。齐渺渺端着脸盆出去,让打算去厨房里煎药的周叔把水烧上,等会她好给大嫂擦洗一下身体。周叔见她人小,忙接过脸盆,说道:“小姐,等水热了,小的就给你送来。”齐渺渺点头,见自家大哥正一发不言地坐在外间,不知在想着什么。她担心自己打搅了他,忙悄悄退了回来。她将床幔挂了上去,这才瞧见了里面的大嫂。发现大哥之前所说并非唬她,大嫂确实是一副活不长的模样,她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大嫂可怜。大嫂进门前,她还曾偷偷问过了周叔,得知大嫂只比她大了五岁,她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没想到大嫂刚嫁进来一日,便生了这么重的病,实在太遭罪了。齐渺渺见温以菱此时还穿着那套大红嫁衣,她便想让她躺得舒服些。可她身体瘦弱,力气自然也小,索性脱了鞋爬上床,方才能使得上劲。她一边给大嫂脱衣服,一边低声念叨道:“大嫂,你要是不死就好了,这样就能每天和我作伴了。”她声音虽小,但外间的齐延却听见了,心里起了阵阵波澜。如今想来,他这个做大哥的的确失职。当年他一心想着不能让有心人潜伏在家中,却压根没想到还是个小女孩的渺渺该有如何的孤单。但事已至此,还是等回了乡下,再给她找个玩伴吧。齐渺渺稚嫩的话语,温以菱自然也都听在耳里。她想妹妹今日这么贴心地伺候自己,等她满血复活了,一定要天天带着她!费了好一阵工夫,齐渺渺终于将温以菱层层叠叠的衣物褪去,只留下贴身的中衣,方才罢休。周叔此时也送了一盆热水过来,只放在外间的架子上,便又急匆匆地赶回灶房。那药还在火上煎着,离不得人。齐渺渺出来端热水,齐延自然帮不上什么忙,又看她端得实在很稳,便没再多说什么了。齐渺渺将脸盆放至床边,拧干净了帕子,便细心地将自家大嫂脸上那斑驳的妆容给一一擦掉。随着妆容的消失,温以菱的真面目终于露了出来。齐渺渺越擦越觉得不对劲,待彻底洗净,才发现自家大嫂生得实在貌美。她虽没怎么出过门,也没亲眼见识过多少花容月貌的女子,但她就是觉得好看。尤其是那上翘的眼尾,还带着丝丝潮红,是那种让人招架不住的艳丽。看着看着,齐渺渺两颊莫名发烫,连忙偏过视线。外间的齐延突然出声:“渺渺,怎么了?”齐渺渺立马接话:“没事,我在给大嫂擦脸。”齐延这才放心,交代道:“有什么事叫我。”齐渺渺应了一声,便从床上爬了下来,将帕子洗净后,又给温以菱擦了擦脖子和手,这才算完。她将脸盆里的水倒了出去,恰好周叔也端着两碗药汤回来了。一碗自然是温以菱的,另一碗便是齐延的了。送来时,药刚好温温热,齐延是喝惯了的,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一口闷了下去。至于温以菱的那碗药,自然得由齐渺渺来喂。现如今温以菱还不能吞咽,所以喂进去的药汁还没流出来得多。齐渺渺却耐心极好,一边喂一边擦,丝毫不嫌弃。而在另一边,春杏自齐家逃走后,并未乱跑,而是扭头回了温家。她无父无母,自然是无处可去,还不如回温家做些杂活,好歹也能吃饱喝暖。此时,温家的后院中,春杏跪在温夫人的面前,将齐家如今的窘境一一吐露。温夫人自是幸灾乐祸,尤其是得知那个温以菱又快断气了,心里反倒觉得庆幸。要不是她动作快,嫁过去便只能是她的女儿了。春杏还在继续哭诉:“夫人,那齐家已经准备回乡了,二小姐也眼看着就没了,夫人便收留收留我吧。”温夫人一听,当即变了脸色:“你的卖身契不在我手中,我又如何收留你?更何况你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她的陪嫁丫鬟,哪里还有回来的道理?温家留不得你,你快回去吧。”春杏自是不肯,尤其是想到自己以后就得跟着齐家的人回到乡下,每日下地做些农活,她怎么活得下去?!春杏又哭又闹:“夫人,你就发发善心,收留了我吧,奴婢愿一辈子给夫人当牛做马。”温夫人见她这般胡搅蛮缠,直接喊来府里的下人,将她从府中撵了出去。春杏看温夫人做事这么不留情面,她今日既然从齐家逃了出来,就没打算回去过!现如今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发起疯来,便什么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