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萌正要跳下无极狱,温朔拉住他的袖子,“等等,听我说完。”
桃萌轻轻吐出一个:“嗯。”
温朔说:“在山洞找到你的时候,其实我也曾怀疑过是你做的。只不过,我无法容忍他们不由分说就伤害你。你的命就悬在眼前,我不可能袖手旁观。在魁星阁,我曾问过你,参宿之事是不是你做的。你说你不记得了。如果你只说了这些,我不会站出来,与你同罚。可你又说,你杀了温珏。你或许认为这句话会吓退我。可你不知道,正是因为这句话,我选择相信你。”
“在性命垂危之时,你想到的是让自己加一重罪,为的是让我不要轻易许下承诺。我决不允许你因为没有做过的事受到惩罚。可反过来,事实就是事实。温珏的确是你杀的。他罪当伏诛,却不该由你动用私刑。我此刻让你去认错,与当日决心与你同罚时是一样的。桃子,我想向你承认一件事,我并非是对你存私。你与公道之间,我选择后者。”
原来温朔执意回来。
不是因为担心他,而是选择公道。
桃萌仿佛看见九命猫蹿出来,露出尖牙,嘶哑吼:“自作多情了吧,小妖精!”
老实说,桃萌又觉得如释重负,事情本该如此。
桃萌身子晃一晃,看一眼温朔,说:“我走了。我求你最后一件事,别下去看。”
桃萌不想温朔亲眼见证自己是如何折磨温珏的。任何人只要见了那摊肉酱,都会说他可恶至极。他可以咽下自己的血淋淋的恶,可只要一想到温朔觉得他恶,他就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
温朔再次拉住桃萌的袖子,“抱歉,桃子。”他顿一顿,哑着嗓子道,“别怕,我陪着你。”
桃萌将温朔的手从手臂上拨开,“别,是我罪有应得。”
然后,温朔彻底放开了手。
桃萌跳下无极狱的时候,余光扫到温朔沉着黑眸,温朔的手不自觉地抬了一下,很快,又强迫自己压下去。
桃萌知道他是自食恶果。
温朔还是温朔,
如此讨厌。
如此——
哎,他不想说了。
因为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贱骨头。
鳌足柱塌群妖乱金陵
无极狱和上次来的时候很不一样。
彼时是黑夜,桃萌逐笼火而跃,视线只有前方几尺远,一张张囚徒的脸黯淡、麻木,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掠过,除了可怖,并无其他印象留下。更何况,此后他又杀了温珏,那一段记忆如此激烈霸道,令他丢了魂儿,其他的人和事又模糊上几分。
此时正是金阳初升,薄薄一层朝华洒在瀑布泉水之上,水沫如蜻蜓振翅掠过眼前。阳光本该驱逐寒冷,在他眼里却成了苍白的尖刀,破开精心描画的画皮,晒得人脖子刺痛,仿佛成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