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鸡窝知道我和林晓纯认识之后,他便陪着我在公园唱歌,一直到天色暗的公园都没有人,确定今晚林晓纯不会再来之后,他无比的失落,责怪我为什么只问个姓名,却连个微信都不加一下呢?
其实我也想要个微信什么的,但是没好意思,鸡窝抱怨了一会儿,开始收拾那个二手音箱,把麦克风和音箱装进纸壳箱,我收拾吉他包的时候,发现今天获得打赏的钱,真的比往日要多一倍,接近三百块钱。
我问鸡窝,这个音箱多少钱,我要拿给他。鸡窝很委婉的回绝了,然后问我住在哪,他帮我把音箱送过去,我一个人背着吉他包、背着旅行包再抱个音箱也的确不方便。
当我告诉鸡窝,我还没有住处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意外,对我说道:“今晚跟我走吧,把音箱放在我那去,其实我很讨厌那个地方的……”
到了地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鸡窝说讨厌这里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而且是三层!而鸡窝住的不过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没窗子!除了一张床之外,也找不到什么了。房间内堆放着一个行李箱,里面的衣服乱七八糟的随意丢着。
鸡窝很嫌弃的对我说道:“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是不会来这里过夜的。”
那时我还不知道北京的地下室就是这幅景象,还很疑惑的问鸡窝,为什么住这里,鸡窝指着小隔间说道:“350一个月,算下来一天才10多块钱,如果哪天打零工没赚到钱,我就回这里住一夜,虽然这里的环境糟透了,但是总比天桥下和公园的长椅上好吧。”
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小隔间如此简陋,墙壁都是石膏板的,不过这里的确是比天桥下好睡。
我们俩把音箱还有我的行李背包放下之后,一起离开了这里,重新爬上极端楼梯出现在室外的时候,竟然有一种久违的清爽。鸡窝说这个地下室隔间里面住的基本上都是农民工,附近有个工地的包工头把这里给包下了,工地是24小时工作的,三班倒,所以无时无刻都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打鼾声,说的好听点叫地下室,说的不好听点,哼……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去网吧,也不愿意回去了吧。”
的确,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也不愿意回去,但是总睡网吧也不是个事,趁着今天收入颇高,我请鸡窝住了一天的酒店,238块钱的标间,我心疼了好一会儿呢。开了房之后感觉这里环境太好了,鸡窝又嚷着要回地下室把衣服都拿过来洗一下,否则浪费了这么好的条件。
于是,我和鸡窝又从酒店回到他租的地下室,把行李背包和行李箱提到了酒店,那天晚上我俩都是使劲的洗,毕竟,明天睡在哪都是未知的。
临睡前接到妹妹杨欣打来的电话,她兴奋的告诉我考入了北京民族大学,月底爸妈一起送她来北京读书,她还问我在北京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工作,我们俩正聊的时候,我妈拿过电话,开始对我嘘寒问暖,关心我的现状。
我不想让她担心,撒谎说自己找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就是有点忙,公司待遇也不错,还包吃住。我妈听了之后颇为欣慰,还说我有出息,说着说着,自己就哭起来了。我能想象得到我妈掉眼泪的样子,她又说起自己对不起我,没能让我上大学是她最大的遗憾,可是家里条件不允许……
我能做的也是有多体谅她,如果当初我生父没有抛弃我们母子,我们的人生,又怎会是这样样子呢?
挂断电话,我惆怅的望着天花板不出气,鸡窝递给我一根烟,告诉我坚持吧,别忘了自己选择来北京打拼时的梦想。
梦想?我当初为什么选择来北京?因为我真的有过梦想,梦想在高端酒吧唱歌,偶遇个音乐制作人、电影制片人什么的,然后融入到更高一层的圈子里,在老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这就是我来北京的闯荡的初衷,这也是我的梦想。
然而“梦想”这个词在此时此刻提起显得有些可笑,我都混成这幅狗样了,还和我谈梦想?我现在只关心我明天能吃什么、能睡在哪。我只想多赚点钱给我妈,让他不用再看继父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生活,这特么的就是我现在的梦想。
第二天清晨,我睡醒的时候鸡窝已经离开了,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告诉我他去超市当促销员了,晚上忙完来公园找我,地下室的钥匙放在了床头柜上,我需要音箱就自己去拿。
我觉得鸡窝找我是假,他更关心能不能遇见林晓纯。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都没有再次见到林晓纯,以至于鸡窝都有些失望了。第四天北京阴天,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我拉着音箱站在公园便利店门前避雨,鸡窝劝我今晚休息一天,被我委婉的拒绝了,他见我比较固执,一个人先走了。
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很久,一直到天色暗下去,这场雨才停,我来到昏黄的路灯下支起了音箱,抱着吉他开始了今晚的卖唱,这是我目前在北京获得收入的唯一办法。唱到第三首歌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细雨,而我面前吉他包里面空空的,一块钱都没收到,甚至一个认真听我唱歌的听众都没有。
我落寞的抱着吉他站在细雨中发呆,一把粉色的雨伞遮住了我的头顶,我转过身,看到林晓纯打着伞正看着我,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下雨了,还不回去啊?”
“还没吃晚饭,我想再等一会儿。”
“别等了。”林晓纯替我做主说道:“我也没吃晚饭呢,我请你吃饭,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小饭店。”
不容我反驳,林晓纯弯腰把我放在地上的吉他包拾起来,“强行”带我去吃饭,我真担心她带我去消费很高的餐厅,我身上这点钱够不够吃顿饭我都不确定。
林晓纯带我去的是一家大众消费的餐馆,点餐的时候我一直在说少点一些,够吃就行,林晓纯点了四菜一汤,然后和我闲聊起来,她很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下雨天你还出来唱歌呢?就算找感觉,也不一定这么拼吧?”
我苦涩的微笑问道:“下雨天,你还不是要去上班嘛,我也一样。”
林晓纯的嘴巴张得好大好大,她完全没想到,这是我的职业。
我有些失落,低声对林晓纯说道:“在公园卖唱,这就是我目前的职业。”
说完这句话,我倍感卑微,在我眼里,公园卖唱和沿街乞讨的乞丐有什么区别?而林晓纯可能也认为我是那种追艺术的音乐人,公园唱歌不过是找找感觉而已。现在她清楚公园卖唱是我谋生的手段,她会不会瞧不起我?此时我已经做好了她起身离开的准备。
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