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秀果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羞恼道:“明兄瞧着年纪不大,倒不似旁人那般取了进士再议亲。”语气里颇有几分嘲讽。明煦笑笑:“可能是我天资不够吧,不敢做赌。家里早早便给定下了。”这姑娘还是天真呐,榜下捉婿固然自来就有,但是真正有底蕴的家族是看不上的,取士之后再娶妻未免过于看不清自己,当然,真正优秀的人除外,但是真的优秀大多早早就被定下了,少有剩到最后的。谷秀此时又羞又慌,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她觉得明煦已经洞悉了一切,看她的目光里都带着了然,但他偏偏什么也不说。不对,明煦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了,她想到这里索性不在顾忌君子风度,匆匆说了一句,也不等明煦答话就带着人走了。谷秀回去的一路都有些魂不守舍,脑子里什么也不能想,她觉得喉头有些梗,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那处,咽又咽不下去。莫名的心口发酸。在明煦跟前还好,她勉力维持住了姑娘家的脸面,也不曾露怯,可这走了一会儿,心里被忽视难过才渐渐发酵,酸酸涩涩的感觉包裹着身体。眼看着就要进府,谷秀身边扮作小厮的丫鬟绿杏见自家姑娘还没回过神来,连忙推了推她:“姑娘,前边就到家了,快将衣服换回来,门前不好停车的。”她话才说完就是一声惊呼,“姑娘,这怎么就哭了,不过一个穷书生,竟这般不识抬举。也不过是有张脸,这天下俊杰男儿不少,姑娘再另寻便是。”谷秀这才回过神来,掏出帕子胡乱擦了搽脸。绿杏一路上嘘着姑娘的脸色不敢说话,到了家门口才借着提醒姑娘更换外衣时干巴巴的安慰了几句。可是劝完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别人不知晓,自己作为身边人却是知道那个被小姐选中的书生可不只是得了小姐青睐那么简单,若是笼络住了,可是有大用的。谷秀对绿杏的话没多大反应,自顾自换回了闺阁女儿的装束。马车走到知州府后门停下,谷秀带着绿杏轻车熟路的从小门进了后院。只是今天气氛有些不寻常,谷秀还没进屋,就见大丫鬟青橘竟守在阁楼门口,见了她连连打手势,做口型说太太在屋里。谷秀心里一个咯噔,只得把纷乱的心绪强压倒最底,打起精神应付眼前的局面。仔细看了身上没有什么破绽,才进了自己的房门。进了屋,母亲渠氏果然正坐在自己床上,看那架势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见她回来也不等她问安,直接开了口:“琇莹,过来坐,妈有几句话要问你。”听声音竟有些慌张。化名谷秀的知州千金谷琇莹依言坐到母亲身边,开口就先带了笑:“妈,你有什么要问的?这般紧急,竟不能等到晚间女儿请安。”“你少来这一套,我方才已经问过你身边的青橘了,你这几日都溜出门去,在外一呆就是一整日。”渠氏这句话说完便见女儿脸色有些不好看,暗叹一声缓下了口气,“你也别怪她,是我非要她说的。琇莹,你老实跟妈说,你是不是不满意你父兄的安排,自个儿想了歪招儿?”谷琇莹微垂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听了渠氏的话轻声开口:“母亲不是一开始都知道我是不愿意得吗?怎么现在还来说这个?”渠氏听了她的话神色一痛,将手放在女儿肩上,“琇莹,你还小你不懂,你父亲总是对的。你听话啊,你自个儿在外边寻摸,能找到什么正经人,这世道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老祖宗留下来的话不会骗人。”“门当户对,我如何不想门当户对,只是在老爷眼里我是跟皇家门当户对。”谷琇莹竟连父亲都不叫了,以轻飘飘的语气说着耸人听闻的话。唬的渠氏直抚胸口,心有余悸道:“傻孩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以后可不能这般口无遮拦。”教育完了继续劝:“咱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父亲在彭城这地界儿待了将近十年没挪动,你大哥同年的都晋升了,独他一直待在那个穷僻的小地方。你若是选秀进了宫,便能帮扶父兄,自己也有了个好前程,岂不两相欢喜?”渠氏说着不知已经劝说了几遍的话。彭城现任知州谷素认为他多年不升,皆是因为谷家朝中无人,无法里外照应,朝中说不得早将人给忘了。只这局面也不是两三年便能够扭转的,于是动了把嫡女儿送进宫的心思,若是闺女争气得了盛宠,那么谷家的前程至少能提前几十年。谷琇莹终于没忍住,冷笑出声:“哪来的两厢欢喜?问过我了么?嘴里说着为我好,也不过是为自己的私欲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