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最狠毒的词语莫过于婊子、破鞋、千人骑的草驴,万人钻的**之类,而偏偏那些正人君子骂过别人之后,自己也会不吝巨资,一掷千金,嫖婊子,穿破鞋,浪迹于青楼妓院,和最下贱的女人寻欢**,其间不乏名流之士,上至皇帝,下到百姓。大家合穿一只破鞋,同入一条窄洞,这算是最能体现不过的官兵平等君民同乐了。小太监当然悟不出其中的深奥道理,步入贱地,非地之贱,乃是人贱。婊子的称谓也是人为制造的篾视,并非**自创,皆是些儒雅的文人墨客、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权高望重的高官贵族、利欲熏心的商头巨贾所为,一帮子提上裤子就不认帐的家伙!
小太监入了这般场所,尚有一丝羞耻之心,也算是难能可贵。
院里的粗使丫头端来了菜蔬酒肉和点心,小太监不自觉地瞅了眼这些端盘子的女人,立刻就把脸转了过去,她们倒不是缺眉少眼,鼻口也都在合适的地方,是什么原因让她们看起来那么丑陋,除了遗传基因之外,最关键的一点是她们五官搭配不合理,仅凭这一点就决定了她们的命运——挣不了大价钱。人卖一张脸在这儿凸现得最为透彻,即便是凭关系托人情也无济无事。老百姓家可以娶个丑女作妻终生为伴,嫖客们决不会舍得在丑女身上花半分钱的。
小太监和薛涛对饮了几杯,没料到这位风尘女子竟是非常善饮。数杯酒下肚之后,依然面不改色,谈笑风生,对答如流。小太监后悔来这一趟,不是那一堆银子,而是话不投机,处处让女子占了上风不说,而他自己似乎也有癞皮狗的嫌疑。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甚至都产生了就此止步的感觉。主要是他到了生地方,这时候出门没了住处,深更半夜的去找老胡,还不定被他笑话成什么样子,莫非真太监了不成。
好个聪明伶俐的薛涛,她一眼就看穿了小太监的心事,直接把话挑明说:
“公子,如要不顺心,不如把银子退还你,再另选她人吧!”
小太监摇摇头说:“这是什么话?既来之则安之,哪有退银之理?区区五千两银子算什么,对来说至多不过半个马镫钱。”
“半个马镫钱?公子做何生意,抑或是哪位官府衙内,出手竟如此阔绰?”薛姑娘故作惊慌状。
小太监嘿嘿一笑:“生意倒是没有做得,挣钱的本事却有一些。”
他有心亮明自己的身份,想想觉得没有必要,不是怕她报官,主要是想和这样的女人交心有点荒唐可笑。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碰上一个这么难缠的女子,开头就说诗文讲古人,门门都是他的弱项,他几乎没有插嘴的余地。他本来早可以说:“咱俩宽衣解带上床安歇吧!”上床之后如何操作还不是由他说了算,反正他是出了钱的。可是他张了几张口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不是他羞于启齿,他实在是没有这番勇气。刚才他是后悔来这一趟,这会他决定立马起身走人了,马路上转一夜也比在这儿受这种洋罪好许多。一个婊子,不务正业,不知道该干啥就干啥,侍候嫖客好好睡觉也就是了。她却不,非把自己说成是和李师师、梁红玉等齐名,说那么多有何用,处女能有几次,过了今晚还不是照样成了烂罐子?小太监越想越来气,他已经豁出那五千两银子不要了。
薛涛姑娘适时地打破僵局,又是千媚百娇地一笑,戳穿道:“公子,看样子你还是个雏儿,这地方保准你是第一回来。”
小太监顿时脸红过耳,尴尬万分,甚至都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他是什么人?一个当朝大员,宫中娘娘嫔妃争相追逐的稀有宠物,到了这儿却是凤凰下架不如鸡,让一个婊子说三道四?
“我、我本不想来,是朋友逼我来的。”小太监囁嚅道。
“只有你才把我当成人,你是个好人,公子。”薛涛认真的说。
小太监受到表扬,情绪好了一些,他不知所以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往常来的客人,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他们也是慕名而来,听我吟唱弹琴皆是假的,一进门双眼就在我的身上乱扫,仿佛我没穿衣服一般,甚或是希望我不要穿衣服才好。我唱了什么歌,弹了什么曲,他们一支都没有听进去。趁我不注意时还在我身上偷偷摸一把……”
小太监脸上火辣辣的,他不由暗自好笑:莫非自己真成了正人君子了?
薛涛姑娘又说:“我挂出招牌七天了,谁买我的初夜权,五千两银子,不还价,从那后再没人来。不是我值不了那么多,也不是我故意抬高市价,这是妈妈的主意。”
小太监不由“咦”了一声。
“妈妈是我的亲姨妈,我父母去世的早,她把我自小带进这勾栏院,教我唱歌练琴写字读书,十三岁就开始会客,但有一条就是卖艺不卖身。”
小太监不知怎么,突然对这个俏丽的小丫头又肃然起敬起来。
薛涛继续说:“妈妈说了,谁出得起这五千两银子买了我的女儿身,他若再肯出五千两,我就嫁了他,不管他是年老是年小,丑俊不分,天聋地哑,瞎子瘸子也无所谓,总而言之是要我脱离这个火坑,好人家的女孩谁会靠卖肉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