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陆哑然:“我哪里生气了?”“会有的。”赵宜安说完这句,低下头,继续摸她的蝴蝶去了。一时无言。坐在赵宜安对面,赵陆便只能看见她头顶的凤凰衔珠。封了嫔后,赵宜安的头发就全梳了上去。她生来娇颜,像今天这样梳高髻,簪步摇,就愈发显得她安静且柔媚。难怪孙氏三人赞她美貌无双,金钗暗骂她摄人心魄。说话的人心绪不同,但说的却是事实。赵陆忽一动,拿着书走下了通炕。“怎么不坐了?”赵宜安疑惑。“你自己坐着。我活动活动。”说着要活动活动,但赵陆只是换了个地方,坐在了宝座上,继续看书。赵宜安也不计较,等画干了,自己去外面叫了延月,耐心等她带九色攒盒进来。且说咸熙宫。金钗送完周太妃回来,便在孙太后耳边将一路上前后如何,一一说了。又道:“奴婢也看不穿周太妃的心了,最后见她只站在院里吹冷风,神情落寞,倒像多后悔似的。”孙太后听了,就说:“她也是个奇人。当初与丽嫔同年进宫,好得什么似的。她自己生不出,便对丽嫔生的湖阳如亲生女儿一般。结果呢?先帝一去,就巴巴儿地揭出湖阳不是先帝的血脉一事。这会儿听到湖阳或成了新帝的妃嫔,又卧了床。她却忽然失魂落魄的,装什么呢!”金钗附和着笑道:“谁知她心里正冒什么坏水?娘娘还是不要理会这些人才好。”金缕奇道:“难道是揭发了此事又后悔了?”孙太后嗤笑:“要么不做,要么别后悔。优柔寡断的,反而害到自己身上。”金钗应道:“娘娘说的是,况且跟前同人好,背后捅一刀,还摆出一副懊悔的模样。这种人,以后再别理她。”孙太后颇为赞同,点头道:“如今她也昏聩了头了,方才连眼色都不识,还是哀家咳了一声才知要住嘴。这大庭广众的,想刨根问底也不是这样刨的。又一会儿称‘我’,一会儿称‘妾身’,竟没点礼数,果真不中用了。”又道:“既然湖嫔成了哀家的儿媳,这面子上总是要做的。金缕,你一会儿拿点什么参啊药啊的过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金缕便垂首应下。又过了几日,孙名宵的小儿子满了月,就遣人来孙太后这儿,求请入宫。孙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这样的喜事,哪有不应的道理?还不快传话,叫人速速进来。”金钗得令出去,金缕也去吩咐准备,孙太后必是要留人用午膳的。过了没多久,金钗就领着人进来了。只见孙名宵夫妇,还有一个奶嬷嬷抱着满月的孙永时,一同进了次间。孙太后喜道:“快叫我瞧瞧我的小侄孙!”孙名宵拱手:“太后娘娘。”又转向嬷嬷,“将小少爷抱去。”嬷嬷抱着孙永时上前,孙太后半坐在榻上,仔细瞧了瞧,笑说:“你小时也长这样,这孩子真与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孙名宵也笑道:“娘娘好记性。”孙太后逗了一会儿孩子,便问道:“可有名没有?”“有了,叫做孙永时。是祖父起的,取自李义山‘永怀当此节,倚立自移时’一句。”孙太后念了几遍:“也好。父亲自有主张的。”几人和乐了一会儿,金缕忽然进来,说湖嫔来请安了。孙太后皱眉,道:“没眼色的。先前不还卧床,这么快就好透了?又偏挑今日来。罢了,也不用请了,你且遣她回去罢。”金缕应了是下去。孙太后便继续逗着孩子,偶尔问一些饮食起居的话,坐在下首的李氏都细细回明了。孙名宵在一旁听着,见孙太后渐渐收了手,就知她兴头已经过去了,他转头,柔声向李氏道:“意秋,你带永时去外面逛逛。咸熙宫地大,景致也多,叫这小东西也开开眼。”李氏起身,福了一礼,领着抱了孙永时的奶嬷嬷出去了。等她一走,孙名宵疑道:“娘娘,方才要来请安的湖嫔,又是哪位?”孙家送了三个女孩儿进来,都封了才人,这事孙名宵自然知道。却并没有听说有封嫔的。偏又用了“湖”这个字,倒莫名撞了赵宜安的封号。孙太后在榻上一歪,倚着枕头道:“还不就是那个湖阳么?赵陆看上了她,我就准了这事。”她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小事。倒是孙名宵,往日平静无波的脸上,忽然一滞:“湖阳公主?”“她是哪门子的公主?周雪澜都说了她不是昭帝血脉,问了伺候丽嫔的宫女,几人的话虽不能言明谁是她的生父,但昭帝女儿这一层身份,却是实在被剥下来了。这会儿成了湖嫔,可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