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戚如珪,一脸势在必得,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你疯了?!”顾行知“噌”一声拔出快雪时晴,望着不断靠近的火舌,满眼惶恐。“是你欠我的!”戚如珪站起身,慢慢拉起衣裳,笑靥如花。“你玩我?!”顾行知拧起她脖子,咆哮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是我的犬袭顾行知正欲再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发出一阵实木坍塌声。他放眼一看,见孙黎被压在一根横断的木头下,满脸都是血。“救……救救我……”孙黎伸出只手,叫得卑微。顾行知挥起快雪时晴,往火中穿去,不料火舌荡着大风,张牙又舞爪,硬生生将他逼了回来。戚如珪在这时吹起了口哨,一曲接着一曲,像是某种召唤。清婉的哨声传遍军营,一对对幽绿色眼瞳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昏乱夜色里,无数翠芒杀机盎然。顾行知看着这些突然聚拢的巡营犬,心头猛然一沉。戚家犬……戚家犬……戚如珪这是在召集自家的军犬!她在召集自家的军犬,为她破解这边沙十六营的绝境!顾行知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且见戚如珪浅笑翩然,口哨声犹如天籁。巡犬们听到召唤,好似打开了肆意杀伐的阀门机关。一时间,疯狗乱行,将本就慌乱的兵役们咬得鲜血飞流,空气中满是血肉烧焦的气息。犬吠声、呼救声、痛吟声交织勾兑,活脱脱一首繁弦急曲。戚如珪就像是引领全局的乐师,默默指挥着这场滔天杀戮!“贱人!”顾行知转手一记耳光,将戚如珪打翻在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顾行知掐上她的脖颈,手上青筋突暴。戚如珪,好你个戚如珪,好你个绝地翻盘的戚如珪,原来,一切的温柔魅惑、蜜语甜言,都不过是在逢场作戏!你怎么不去死?!顾行知恨意汹涌,迎头又是两记耳光。戚如珪抹了抹唇间血,邪笑道:“有力气打我,还是想想怎么走出去吧!疯狗!”顾行知旋而一松,扭头看向孙黎。戚家犬正围在他身旁,各个龇牙咧嘴,一口接一口咬在他身上。“痛吗?”戚如珪冷笑着,撩起碎发,微笑着看着顾行知。她就是要顾行知心痛,要顾行知难堪,要顾行知满地找牙,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没有白白受了那一刀!春水江畔,快雪时晴,既然那一刀没能杀死自己,那么,就让这场撕咬来得再猛烈一些吧!戚如珪使出全力狂笑着,口哨吹得更加响亮。戚家犬听到哨声,杀意愈浓。顾行知眼睁睁看着孙黎被咬得筋肉外翻,近乎半条腿都成了肉泥。“是你欠我的!顾行知!是你欠我的!”戚如珪双手撑地,笑容逐渐扭曲。她捕捉到了顾行知脸上迅速晕开的惊恐,对,是惊恐,一种美丽又让人心碎的惊恐。你也有今天。寒风凛凛咆叫,火光不输于邺城那场大火。戚如珪半瘫在地上,望着那漫天火光,脸上徐徐浮出一丝欣慰。数十只戚家犬发了狂般撕扯,断肢残骸堆叠在废墟锋镝上,腥气熏天。顾行知奋不顾身地钻进火穴里,一具一具解救着被困的散兵。他不仅要面对这漫漫大火,还得与那些疯犬缠斗。甲胄被狗爪挠出血痕一片,半边披风也被烧得失了形。顾行知咬紧后槽牙,死命忍住这穿心蚀骨般的痛。待他历尽艰辛将那孙黎从疯狗堆里拖出来时,戚如珪早已不知所踪。她就这样逃了,留给自己一地狼藉。十六营外哀鸿遍野,惨叫声连天。顾行知倚在一棵枯树下暂避,争取到片刻的喘息时机。不知为何,他莫名想到许多年之前,他与戚如珪去太后宫里玩耍。因为一只秋千,他和戚如珪争执起来。这桩童年轶事最后以戚如珪抡起石头砸向自己为止,顾行知记得,那时候的戚如珪和如今一样心狠。她眯着她那对狐狸眼,拾起石头,掷向了自己的眼睛。幸而顾行知闪避及时,石头没能砸中,只划破了右眼角下一小块皮。树影婆娑摇曳,沙沙声入耳,她只身杵在那泠泠狂风里,用狩猎般的目光凝视着自己。那年戚如珪八岁,如今她十八岁。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贱人果真一点儿也没变。一点也没变。……………………戚如珪拖着残破身躯,一步步踩在雪里。风刀霜刃削在身上,将淌在外头的污血冻得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