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祥说,“我记得以往每年新岁,温嫂嫂都得进宫陪太后备宴。每回回府都能带回一堆好吃的,府里人吃不完,就分发给我们,也不知今年还吃不吃得到那一味桃花酥,听说只在宫里有,外头是买不到的。”“那可不,就你最会吃。”风念柏勾起一抹笑意,说:“新岁宴百官云集,那吃食自然是挑最好的来。我倒更喜欢那西葫芦糕,咸而不苦,越吃越上瘾,以往每年都能吃个好几碟。”“你还笑我呢,自个儿说起吃的来,也是满眼放光。”徐祥咧嘴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话说正使这次来燕北,留温嫂嫂一人在蔺都,你能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风念柏低头瞥了眼玉扳指,喃喃自语道,“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温澜为妻。”“哎呦,这才什么时辰,就开始没羞没臊了。”徐祥佯装嫌弃,努嘴道:“谁不知道风家大公子金屋藏娇,这府里的温夫人赛天仙儿一般的美。我看能比得过的,也就风二小姐和戚家女了吧?”戚如珪在马车里听到他们在说自己,忙探出了头。她听徐祥又说:“来燕北之前,我没想到戚家小姐能这么漂亮,我还以为将门出来的女人,各个都是母老虎呢。”“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风念柏语气玩味。“哪有生得这样娇媚的母老虎?”徐祥啧啧了两声,迷醉道:“就算是也无妨,我看她那身段……”“你够了。”风念柏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威严了几分:“擦擦口水吧,都快流到马鞍上了。”徐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咽下唾沫,不再言语。戚如珪安心回到了马车里。“她可是太后的人,少动点歪心思。”风念柏扭头看了眼马车,闷声道:“她能从顾行知手里逃出来,还弄死了边沙那么多将士,岂会是个寻常女人?”“你平日里花楼买、春好一口美色也就罢了,可别把心思用在她身上。且不说太后会不会把你怎么样,就怕还没惊动太后,就先被她嚼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是,下官知错,下官以后不敢了。”徐祥抬手摸了摸背,竟湿了一片。“听说衡王也来燕北了?”风念柏看着前路,眼神飘忽不定。“回禀长使,确有此事。”徐祥正了正心思,说:“听说他不但没有发落顾行知,还赏了他好些个兵器料子。看样子,顾行知并没有因为戚如珪火烧十六营而受到任何影响。”“他现在可是衡王的贵人。”风念柏一脸正色,“衡王哪里会舍得罚他。”“那边沙的事总该要有个交代。”徐祥说。“问他们自己咯,反正不关我们的事。”风念柏抽了抽马鞭,放声道:“我们就静等好戏开演吧!”……………………戚如海又在做那个重复的梦。在梦里,他失去了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戚如海朝四周放声大喊,没有人回应,他就伫在这无边黑暗里,等候着宣判。有时他也会梦到阿爹与妹妹,他们稍纵即逝的笑,消失得比流星还要快。梦到最后都只剩一片黑暗,一点声音也没有,逼得戚如海每次都在大哭中醒来。八天了,他在床上躺了整整八天。这八天里,他一直在思考着以后的路。爹爹死了,妹妹也不知所踪,戚家现在成了千夫所指的叛徒,他顶着戚如海的名字,也就没了任何作用。更何况,他最在乎的声音与容貌也被毁得彻彻底底,就算回到了边沙,也没人会相信他是戚家人。戚如海坐起身,轻轻推开窗。风雪迎头飘落,吹得他双颊生疼。老翁从后替他关上了窗,问:“伤好些了?”戚如海点了点头。“我要去蔺都。”他说,语气莫名坚定:“恩公,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去蔺都?”“好好的,去蔺都做什么?”老翁不解,“你要知道,那蔺都可不是什么金鳞池,那是蛇鼠窝,是龙虎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你去了蔺都,如何谋生?还是说,你在蔺都有什么家人朋友?”“没有。”戚如海闭上眼,清泪直流:“他们都死了。”他抹了抹眼泪,又道:“我只是不服。”“不服?你不服什么?”“我不服就这样困守在燕北,不服白白让伤过我的人逍遥快活!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不是吗?这是天理,谁也不能违抗天理!”戚如海咬牙切齿,眼睛仿佛能溅出血来。“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老翁皱了皱眉,看着戚如海,说:“你真的想好了?”“嗯。”戚如海沉沉地点了点头,自顾自说:“若不是恩公之前代我出门打听,说十六营的孙黎孙副将受封入京,我也不至于非蔺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