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找你爹。”女人拉起孩子的手,虎虎生风地踏上马车。傅府花园里祝酒声不绝,众老少爷们儿各个喝得油光满面。“恭喜恭喜啊,听说顾家夫人又有了一个,长晖好福气啊。”“哎,哪里是福气,我整日被大的管,被小的训,现在又要来一个,以后更得夹着尾巴做人了。”说话的男人音色浑厚,比从前更多一份稳重担待。旁边人意欲劝他知足,忽而听见前面一声叫嚷,男人听那声音,原地惊跳道:“快快快!我家夫人来了!快收起来!收起来!”众奴仆忙将桌上的酒盏一股脑儿撤下,并将原先备好的笔墨纸砚端了上来。男人举起书,装模作样地读着,听闻那声音越来越近。“顾行知呢?!顾三爷?让他给我滚出来!”“三哥儿正和哥几个在亭子里畅谈诗篇呢,说是陶冶情操……”“畅谈诗篇?”女人冷笑,提刀的手摩拳擦掌,“就他那狗脑子,还畅谈诗篇?!我看他长得就像个笑话。”女人无意与拦路的小厮废话,闹哄哄直往里冲。她越过一片桃林,果见她那丈夫正捧着书,正人模狗样地跟旁边人读着。“哎呀,夫人来了。”男人放下书,一脸担忧,“夫人怀着身孕,不在家好好待着,何故要跑出来?”女人没理会他,只揪住衣服闻了闻:“又喝了多少?”“夫人哪里的话,我正和大家备战春试,见今日春光明媚,诗兴大发,所以与大家一同围坐畅谈。”众人附和地点了点头。“顾行知,可以啊。”女人抬起刀,“就这问题,你我说了多少回?你这身子有隐疾,大夫说了无数回,别喝酒别喝酒,你不听,家里不让喝就跑出来喝,还撒谎,还畅谈诗篇,我看你是开怀畅饮吧?”底下人面面相觑。“给我留点面子,晚上回去我再跪。”老顾挤了挤眉,忙着跟旁边人陪笑。“你说你这是干嘛?!好端端的,拿着个刀,哪里还有个内室该有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要来刺杀夫君呢,孕中多暴躁,但也没你这样的。”“我这样?我怎样?”女人不依不饶,“大家伙评评理,啊,我这夫君,身上怀着病,铁了心要喝酒,我天天与他说,不能喝不能喝,他还是要喝,你说万一喝出毛病了,以后我们娘三儿了怎么办呐!”说着说着,戚如珪装腔哭了起来。“这就是妹夫的不对了。”裴云突然倒戈,“既然有病,就不该逞能。”“是是是,大哥说的是。”老顾哄了哄她,但见夫人仍泪水涟涟,不依不从。“别哭了,我以后不喝就是了。”夫妻两拉拉扯扯地出了府,后面小孩子奶声说:“娘亲,爹爹还背地里藏了许多私房钱呢,说是以后用来买酒喝。”“私房钱?!”戚如珪戛然停下步,抬起那张压根就没眼泪的脸,一脸怒不可遏。“这可是没有的事!夫人我冤枉!”老顾瞪了那小事儿精一眼,高举双手,做投降状。“顾行知你王八蛋!”戚如珪捶了他一下,这回顾行知没让她打着,拔腿就跑。“快去追你爹,追不到,追不到今晚就别让他进门!”“阿珪,追我呀。”男人边笑边跑,一如从前驰骋在风里。他张开双臂,如同飞鸟般徜徉在闹市中。粉金色的暖光里,他重回那张青涩的脸。他右眼角下的疤还在,他还很轻盈。长风人潮街道,落日夕阳余晖,少年人在跑。你看,天地终有临别,但只要心怀深爱,你我便能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