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母亲轻易地回绝了她。这日,陆霄逸难得在家午休。小洋楼靠背巷,秋后也没了蝉鸣,幽静惬意。却忽闻磕磕绊绊的琴声传来,很有些恼人。家里还会弹琴的就属陆诏年一个。陆霄逸让用人去告诉陆诏年,不要再弹琴了,可那琴声依旧。姨太太无奈,穿戴齐整,去把幺小姐请了过来。“父亲……”瞧着陆霄逸不怒自威的脸,陆诏年偏生凑过去。她一点也不想踏足小洋楼,属于姨太太的地盘,然而为了成事,人不得不作些妥协。“爹,爹爹……”愈唤愈亲密也不见陆霄逸吱声,陆诏年倏地跺脚,“老汉儿!”陆霄逸笑出声来,“哎唷,幺女儿,你到底要咋?”“你就让我去念书嘛。这房子再大,就恁么大,像盖碗,我转来转去都在一杯茶里,做啥都没劲。”陆霄逸摇头:“你母亲不同意,我哪里做得了主。”“你劝下她呀?你嗱,你答应不嘛。”陆诏年见父亲犹豫不决,更近前,挽起父亲手臂,努嘴撒娇道,“爹爹,爹爹……好不好嘛。”“你莫着急嘛!”陆霄逸皱眉,却是笑着,他回头看了看姨太太,姨太太便取来他的西式扁帽。黄花梨木镶的镜面前,陆霄逸戴上帽子,二姨太为他理了理长衫马褂,又递上拐杖。“我啷个不急诶,我已经耽误这么久了。”“这样子嘛,我们先帮你请个家庭教师,你先适应一下。后面我们再看你母亲的意思,她同意了,你就去学校。”陆诏年高兴极了,不顾仪态扑入父亲怀里:“爹爹最好了!”“好了,我走啰。”陆霄逸拍了拍陆诏年的背,杵起拐杖。陆诏年得到父亲的允诺,难掩兴奋。那份思念便不受克制地涌上了心头。陆诏年找来信笺,坐在书桌上一本正经地写信。原本想叫又绿送去邮局,她还是决定自己去。用人看见陆诏年穿过前院往大门去,问她去哪里。陆诏年撒谎说,去书店。陆诏年穿着对城里来说也过于摩登的artde短袖旗袍,一双相得益彰的搭扣漆皮鞋,露出一截裹蕾丝镂空袜的小腿。青灰长巷里,不时有人张望。那桩婚事过去数月,陆诏年仍感觉人们是在议论她。可是这一次,她非把这封信寄出去不可。以免母亲问起,陆诏年先到书店买一两本书,做做样子。书店在不那么繁华的街上,店里人不多,陆诏年一进去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陈意映。”陆诏年轻声招呼道。陈意映见了她,一副触霉头的样子,蹙眉欲走开。书架之间过道狭窄,陆诏年挡了陈意映的路,陈意映偏生把她挤开来,离开了书店。陆诏年很不痛快,拣了两本又绿爱看的话本,拿到收银台付款。而后瞄准陈意映的身影,追了上去。“你见我了跟见鬼似的。”陆诏年道。“你很有自知之明。”陈意映语气冷淡。“我并未得罪你,你为什么作出这副模样?”陈意映顿了顿,道:“听说你去南京了?”“哦,”陆诏年了悟,“我远行游玩,你羡慕了!”陈意映冷哼:“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我走这边啊,去邮局。”“你寄信?”陈意映打量了陆诏年片刻。陆诏年点头:“是呀,给我哥哥写信。你猜哪个哥哥?”“不猜。”陆诏年走到了陈意映前头。到了邮局,也抢先一步排到业务窗口。陆诏年把信封交给业务员时,陈意映瞥见了收件人与地址。办妥了事,陆诏年转身:“你又给谁寄信?”“要你管。”“嘁。”陆诏年哼哼两声,潇洒离开。“下一位。”业务员喊道。陈意映攥着手里的信封,一时没听见。“寄哪里的?”陈意映慢半拍道:“抱歉,我不寄了。”作者有话说:小朋友大朋友们节日快乐xd斗蟋蟀的吆喝声彻底不见,陆闻泽才回来,只身一人。陆诏年不经意听到他和父亲说话,才知道父亲为何对陆闻恺从戎之事转变了态度——他们和军政部有买卖。但更具体的原因,陆诏年没听到,亦咂摸不出。总之,是利益权衡下做的决定。家里给她请了家庭教师,不过是“古典派”的老师,教她如何做一个淑女。陆诏年大概明白,这是一种策略,让她打消考学的念头。陆诏年不知道背后有没有母亲的推波助澜,她的确打消了这个念头。媒婆重新进出陆公馆了,只是这回很难让父亲满意。父亲对子女的爱护像钟表盘,刻度明晰,范围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