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秦烺而言,钱财无足轻重,面不改色地愿赌服输,任由对方将押注的筹码掠去。他正身向后靠了靠,装作挠痒虚掩口唇:“瞧出什么来没有?”谢樱时也微微俯身凑近:“落钵的时候做了手脚,十之八九是用内劲震翻了骰子,你不用怕,接着跟他赌,我有法子。”秦烺眼眸一亮,忍着怒气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盯着赌台对面。那坐庄的汉子已将这局所赢的筹码收刮到身边,仍是一副谦恭待客的笑脸。“方才又蒙郎君承让,可还要继续么?”秦烺挑唇呵了一声:“笑话,之前不是说过了么,老子身上钱多得是,有能耐就全都赢了去,小心别撑着了就好。”“好,爽快!”那汉子也像极少见到这种钱多人傻的纨绔子弟,明知不敌,居然还要逞强,拿鸡蛋往石头上撞。他哈哈一笑,骰钵兜住骰子又挥舞着手臂上下翻飞地摇晃起来。谢樱时不着痕迹地挨近赌案,一边紧盯着那汉子手上的动作,一边细辨骰子翻转磨蹭的声音。等对方沉手落钵的一霎,瞅准时机在桌腿上戳了一脚。这是她多年练就的本事,虽说简单,但胜在隐蔽,只要分寸拿捏的得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破了对方使诈作弊的手段。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骰钵落定之际,她已是胸有成竹,悄然在赌案下比了个手势。“二千钱,买大。”秦烺得了她的提点,毫不犹豫地把筹码丢了过去。周围的赌客这次学了乖,没人再跟着他押了,多数都在那里观望,其中不少正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他继续输钱。“买定离手……开!”那汉子满眼精光含笑,就像饿狼瞧着自动送到嘴边来的肥羊,喊声刚落,便猛地揭开钵子。周围先是一静,随即惊呼四起。只见那托盘上的三枚骰子一字摆开,赫然真是四五六连顺的大点!那坐庄的汉子瞪圆了眼睛,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失手。但在场面下,很快又恢复笑容,陪还了二千筹码给秦烺,重又将骰子收入骰钵,疾风暴雨般的摇晃起来,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可对谢樱时而言,这不过是稀松平常的雕虫小技。方才试过一次之后,她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当下静观其变,看准时机如法炮制。那汉子不明就里,却也不敢再掉以轻心,暗地里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落钵之后确定这回里面绝对是三个二点通吃,才朗声叫下注。秦烺端着茶盏,一脸云淡风轻的悠闲,连筹码也懒得好生放,随手拂了一把过去,对那人瞧也不瞧。稍时开钵一看,那托盘中的骰子居然仍是跟上次同样的四五六大点。坐庄的汉子脸上狠狠抽了两下,双眼发直,像见了鬼似的,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定然请了高人助战。瞧来瞧去,似乎只有他旁边那个俊美少年有些可疑,但偏偏又想不出对方究竟是如何动的手脚。这时候若再接着开局,便无异于自投罗网,万万不能犯这个傻。可身为庄家,临场怯阵是大忌,众目睽睽之下俨然成了笑柄,以后赌坊也休想指望在洛城立足了。正在两难之际,一个锦衣华服,面蓄长须的男子从堂后转了出来,冲秦烺抱了抱拳。“这位郎君当真是好手段,听口音,该是江南广陵人氏吧?”秦烺吊儿郎当地坐在那里把玩这赢来的筹码:“赌场上向来只分输赢,不问来路,怎么你们洛城还有打探客人出身的规矩么?”“郎君误会了,不才正是本坊主人,方才冒昧之处,还请海涵。”那华服男子微笑致歉:“未知郎君可还有赌兴,若不介意的话,便由鄙人相陪如何?”赌坊里但凡遇上赌运佳,或是手段高的客人,便会立时换上真正厉害的博头来坐庄翻局。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秦烺仗着有谢樱时撑腰,一脸满不在乎:“无所谓,就换你来摇。”一旁的谢樱时却在愣神。方才那华服男子一出现,她就陡然生出一股特异的感觉。单瞧容貌,是从没见过的人,可从神情动态上看,又莫名的似曾相识,肯定是在哪里遇上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她脑中正在回思,那华服男子已走到赌案对面的庄位上,又抱了抱拳。“方才客人听骰子的功夫如此了得,鄙人可不敢现拙,不如咱们换个玩法如何?”秦烺仍不在意:“成啊,赌什么?”“番摊。”一听这提议,秦烺差点笑出声来。说起赌案上的功夫,听骰还不是自家表妹最擅长的,那丫头天生的过目不忘,眼力也好,往常玩番摊就从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