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辉将陆九霄整个背影都镀得金灿灿的,许驰琰收回目光,望向远方,半响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他。”陆九霄顿了一下,偏头看他一眼。这个“他”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许驰琰:“战术像,招式像,很像,又很不像。”他瞥了眼陆九霄的动作,哂笑道:“就连闲着转剑穗的动作都一模一样。”闻言,陆九霄蓦地停下。他扯了扯嘴角道:“我不像他。”他险险地倚坐在雕栏上,低头摩挲佩剑上那个刻着“忱”字的银环,喉结微动。陆九霄曾经很想成为他,在他割破困住他的麻绳,赠他匕首时,在他一次次轻剑快马,戎装出征时,在他眼含星光地诉尽满腔抱负时——他活在光里,赤忱又坦荡。而贺忱的那束光,曾让他无比向往。所以他跟着他走,读他读过的兵书,练他练过的招式。万和十年的冬日,贺家屋顶上,贺凛问他许的什么愿。他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得以与贺忱同行。那时候陆九霄眼里只有偌大的京都,那座城黯淡无光,唯他亮如星子,洋洋洒洒地为他铺了一条明路。直至有一日,这道光没了。路也没了。他走岔了。他终究没能活得像他。思此,陆九霄抬眸望了眼役都,顿住摩挲银环的动作,蓦地轻笑一声,拍了拍许驰琰的肩,“走了。”他下了瞭望塔,往军营的方向去。一路天很蓝,水很清,日落时余晖铺洒成河,就连风沙,都很柔软。他终于还是走上了他走过的路。耳边似是响起一道声音:“阿霄,你把剑拿稳,拿稳了,别偷懒。”“你有那功夫同阿凛吵架,这兵法早就背下来了。”“先练字和先练剑,你选一个……别看我,看我也没用,字总归要练。”“阿霄……”——月十,大军班师回朝——时至孟秋,熬过酷暑,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贺家与陆家交换庚帖时难免红了些人的眼,这两家如日天,却结了姻亲,真是不给别家半点会。而眼下已月十,离迎亲的日子不过四日,可大军尚未回京,这瞿都离京都山高水远的,谁知道路上还要耽搁几日,若是误了迎亲礼,只怕要沦为全京都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姑娘,姑娘?”桃因伸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沈时葶蓦地回神,“嗯?”桃因道:“您抬抬。”她正在给沈时葶换司衣局刚送来的婚服,一整套凤冠霞帔,惹眼得很,但近月来沈时葶是瘦了又瘦,光是这腰身的尺寸,司衣局便改了不下五回。桃因皱眉道:“姑娘又瘦了,奴婢明日让绣娘再来一趟,还有四日,来得及改。”沈时葶敷衍地应了声。桃因见状宽慰道:“陆世子既未来信,想必是能按时返京的,姑娘不必听外头人嘴碎。”沈时葶不欲让桃因担心,勉强牵起嘴角点头,盥洗后便上了榻。仲秋将至,夜风夹杂着些许微凉,幔帐轻轻扬起,晃着窗外的朦胧月色。沈时葶攥着被褥,缓缓阖了眼。夜过子时,梆子声“咚咚”地敲响。另一边,城门守卫蓦然松懈。城门欲关时,忽的惊现一道马蹄声。几名守卫严阵以待,直至瞧清来人令牌,纷纷低头作揖让开一条道。穿过尚且喧闹的迎安大道,马儿堪堪在含平巷刹住。陆九霄一身铁甲未退,驾轻就熟地翻过贺家的青墙。翡苑主屋,一条纤细的身影侧卧在榻上,左脸压在枕上,一攥着被褥,一垫着脸颊。肉眼可见的消瘦,两颊那白白嫩嫩的肉都绷紧了些,她十了,好似要比半年前长开了些。陆九霄伸过,拇指指腹在小姑娘脸颊摩挲了几下。沈时葶皱了皱眉,往里缩了缩。他轻哂,俯身靠近,嗅了嗅她乌发上的清香和身上的皂角味,那颗在役都时时悬在刀尖上的心,仿佛这一瞬才得以安宁。男人高耸的鼻梁往下,碰到她脸上微不可查的小绒毛,轻轻蹭了两下,随后准确无误地擒住那两瓣甘甜的唇,没克制住的吮弄起来。几乎是立即,身下的人剧烈地挣扎。陆九霄摁住她,松开唇瓣的间隙用气音道了句“是我”,随后复又含住她的唇。沈时葶惊地杏眸瞪大,待他撬开她的牙关,触到柔软的舌尖时,她方才回过神来。陆九霄舌尖触及到一丝咸味,他蓦地停住动作。他稍稍推开了些距离,就听静谧的夜色小姑娘极力隐忍的哭腔,她攥着他的冰冷的铁甲,伸去触摸他硬朗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