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备的年货吧?这么多呢?”络腮胡直往他们背着的大包袱看。
陆三哥笑道:“主家赏的。”其实包袱里都是一些过时了的尺头,不值几个钱。不过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东西了。
“这主家可真不错,赏了这么多东西。”其他人也十分羡慕,眼馋的看着那大包袱。
络腮胡又道:“二哥三哥你们知道你家出事儿了吧?”
俩人一愣,同事问道:“出什么事了?”
络腮胡嘿嘿一笑道:“你们娘,不是一直住在你们村东亲戚家吗?然后也不怎么地就把亲戚惹急了,给全轰回去了,听说还打了一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呢。”
俩人都愣了,好半天陆三哥才问道:“这,这是因为什么?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络腮胡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婶子请了个道士,让那道士讲你亲戚家小哥被鬼附身,要把人打死。结果那道士也不知道怎么了,跑去你家说婶子被鬼附身了。结果婶子就嚷嚷出来是她花了钱请的道士什么的,总之闹得很厉害。”
陆千山终于听出来,这俩人就是他从未谋面的陆广富和陆广财兄弟俩。可怜这兄弟俩还不知道,等开了春就要被从青砖房挪去土坯房住了。
那兄弟俩面面相觑,脸涨的通红,最终也没等坐车,而是背起包袱急匆匆走了。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挺丢人的,他们可不想被人指手画脚。
陆千山舔了舔唇,低声道:“怕是回去又有乐子能看了。”
周氏这次除了买祭祖用的烧纸香烛之类,还买了不少皮子。不过都是便宜的碎皮子,用来做个靴子或者拼个马甲之类的刚刚好,只是不能做大件。不过这也让她十分高兴了,摸着手里柔软厚实的皮子,碎碎念了一路。
等快到家门的时候,陆千山道:“三爷爷家的二叔三叔回来了,我在大车店的时候见到了他们。原本他们想要坐车回去,只不过别人说起咱们两家的事,他们就走回去了。”
周氏一愣,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赶车的陆广明。
这青骡车就是个平板车,没有什么棚子。陆广明坐在前面赶车,身边坐着大儿子陆千帆。周氏和陆千山坐在车板上,腿上还盖着旧的棉褥子保暖。也是因为这几天下雪,天气实在太冷的缘故,否则就算是这旧褥子也舍不得拿出来的。
陆广明赶车的手顿了顿,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周氏也叹了口气,道:“你那边的二叔三叔和二婶三婶都是好人,当初你三爷爷三奶奶住在这边的时候,他们也没少来这边帮忙干活儿。尤其是你二婶三婶,命太苦了。当初你三爷爷三奶奶看中那边老大家里,给你二叔三叔找媳妇儿也只是挑能干的老实人。那边这么大一个家,老大家的不干活儿,老四家的滚刀肉,老五家的倒是个有眼力价的,但是粗活向来不动。喂猪啊喂鸡啊,甚至捡柴火劈柴,都是你二婶三婶里里外外的忙乎。就连他们家那几个小的也是挺早就知道干活儿了。前几天我出去串门看见了你二婶儿,眼瞅着又瘦了一圈。”
陆千山想了想,道:“我见三奶奶对陆秀秀十分不错,还以为她对其他婶子也都不错呢。”
周氏哼了声,道:“陆秀秀那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是个老闺女,长得也好看,自然放心尖儿上疼。你二婶三婶儿那是娶来的媳妇儿,你三奶奶那人从来就是这样,对老实人手拿把攥的磋磨,对你四婶儿那种滚刀肉则当看不看的。要我说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就得有点儿脾气,那几年也是,我怎么就……”
陆广明咳嗽了一下,瓮声瓮气道:“孩子他娘,别说之前的事儿了,咱家现在不是过得挺好?”
如今确实过得好,能睡宽敞的炕,能早早的烧上劈柴,还能扯点新布做新衣服,时不时也能吃上肉,这已经相当满足了。就连陆广明都觉得之前是不是自己被牛粪糊了心,怎么就能同意那种事,做出那种事呢?看看别人家孩子那几年吃的一个个壮壮实实,自家孩子瘦成这样,尤其是俩最小的,那头发焦黄,脸蛋子也干瘦。不过现在总算养的红润了一些,性子也活泼了。
陆千山想着红娟儿跟自己说的那番话,陆大田家要盖新房,不过是从后院盖两件土坯房而已,还要让老二和老三搬去住,这说出去可是真的不太好听,住在后院土坯房里,那岂不是真的成下人了?
只不过不知道周氏嘴里老实的老二和老三能不能仍旧忍下来,为了以后所谓的飞黄腾达,就咽下这口哑巴亏了。
回到家,把丝线和绣帕子的布头给了曾红梅和陆千悠,俩人都高兴的不行。周氏对孩子一向十分宽容,哪怕是对儿媳妇也是如此,这绣了东西拿出去卖掉,赚的钱就是他们自己的,想要买点儿吃的喝的头花手里也不至于一点儿钱都没有。
当初陆大田他们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周氏就让曾红梅自己绣点儿东西拿去卖,卖了钱自己攥着,哪怕买个鸡蛋吃都是好的。所以曾红梅对这个婆婆也十分孝顺,她会下套子,套了东西就偷摸烤了,分给几个弟弟妹妹们吃,让这几个孩子也沾沾油水。
周氏又招呼了一家子去屋里数钱,这是让他们最开心的事。一大堆的铜钱散在炕上,看的人心里都是甜的。她还特地捡了几十个出来串好塞给陆千山,笑道:“这次赚了三两多银子,都亏着是山山的主意,所以这个钱给山山留着花。”
陆千山推辞了两下,便接了过来。几十个铜钱儿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却是周氏的一番好意。周氏又捡了二十个塞给曾氏,然后给每个小的一人塞了五个铜板。五个铜板虽然不多,但是村里来了小贩货郎什么的,可以换好几块糖了呢。这对孩子们来说就是最开心的事了。
陆千海把铜板小心的收进荷包里,道:“这钱我也要攒着,年后去上了学,用来买纸笔。”
陆千城一听,也赶紧把钱塞起来,奶声奶气道:“我也要攒着买纸笔,我要好好读书,也读秀才。”
这话把周氏和陆广明逗的不行,口把口跟陆千城叫小秀才,把人叫的都不好意思了。
陆千山这时候道:“平日里金柱叔和村长爷爷也帮了我们许多,别的我们帮不上,其实做麦芽糖的手艺倒是可以跟他们说一下。”
周氏一愣,“这手艺……要告诉他们?”这对她来说是家里用来赚钱的东西,就这么告诉别人了,岂不是断了自家的财路?
陆千山道:“娘,如今我们有着这个手艺赚了钱,必定会有人眼红,从背后说三道四。与其这样,不如找人跟我们一起做,做的多了还能分批给那些货郎小贩。其实也不少挣钱呢。而且这样,以后我们家再有什么事,也好去求人不是?”
周氏有些想不通,陆广明则能明白,点头道:“山山确实灵透了,把手艺告诉他们两个也好,不过就是三家一起做,就算有人说我们,他们也能帮衬一下。再说金柱那人是个仁义的,也不会平白沾咱家便宜。而且以后若是手里还能存点儿钱买地,再找村长就更方便了。”
周氏一听,总算想通了,连忙道:“确实是好事,只不过要谁去说呢?”
陆千山道:“自然是爹去说了,再蒸一笼发糕给他们送几块,咱家糖不是还剩了一些,包两包一起送去就好。”
这种事对陆千山来说其实就是小恩小惠,但是对于村里人来说这可是正儿八经能赚钱的大事。王金柱和村长家在这村里是有威望的,上次将陆大田他们一家赶出去也是出了不少力,还得罪了秀才,所以这次把这个拿过去也是为了让他们以后能不起怨怼,对自家更好一些。
而且有了这两家一起做糖,别人就算想要起什么歪心眼儿坏心思,那也得放在肚子里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