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桃儿霎时就把脸飞红了,她当然是知道的,却依然摇了摇头。宋大年斥道:“他想讨你做老婆!”宋桃儿那娇柔的小脸上,红的越发狠了,心中却有些茫然。郑瀚玉想娶她,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她对于这男女之事早没了什么期盼,而郑瀚玉那样的男人,该配一个更好的女子。比如,常文华那样的。上辈子,惊鸿一瞥,常文华那如谪仙降世的模样让她念念不忘。她时常想起,倘或四爷身子骨健朗,同那常大小姐在一处,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她从没想过,自己同郑瀚玉会有什么样的纠葛,上一世不能想,这一世不敢想。宋大年看女儿不语,又问:“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你咋想的?!”宋桃儿细嫩的小手捏着衣襟,只是垂首无言,她只觉得心中乱如麻团。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余下的便只有茫然无措。宋大年颇为不悦,他不稀罕国公府的什么富贵,也不想女儿飞上高枝儿当凤凰,只要女儿一世平安喜乐便是足够。嫁到国公府里去,锦衣玉食看似有了,可这苦乐荣辱皆由不得自身,更不要提那郑四爷是个瘫子!这普天下有哪个为人父母的,愿将女儿嫁给一个瘫子?!然而,看着面前女儿那乖巧无措的样子,宋大年却也不忍心责备什么,他是心疼小女儿惯了的。当下,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回房去,好生想一想。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别错了念头。”宋桃儿默不作声,又低着头出去了。这日,宋氏父子没去镇子上开铺子,阖家子也没在一起吃饭,午晚两顿都在各自房中用的。杨氏将饭送到宋桃儿屋里,见她总是坐在床畔发怔,便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了,劝道:“妹子,别犯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是有法子的。”宋桃儿喃喃自语道:“有法子,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她不再是昔年那个无知无识的乡下少女,经历那一世她清楚权贵的分量。杨氏无言,她只是个村中妇人,除却安慰之言,也想不出别的来。宋桃儿忽而抬头望着她问道:“嫂子,女人是不是必得嫁人?”杨氏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还没见过不嫁人的姑娘,再说了,不嫁人能咋办?”宋桃儿咬了咬唇,似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似的,“我晓得了。”既然她横竖都要嫁人,既然她横竖都要在他们之间选一个,那么她宁愿嫁给郑瀚玉。那边房中,宋大年与刘氏两个对着发愁。老两口子合计了半日,也没商量出个主意来,宋大年禁不住又埋怨起浑家:“没事带闺女进那府里干啥?还让闺女乱走,撞到人家眼睛里了!”刘氏满腹委屈,说道:“我咋让她乱走了?往年去那边,一向也只是在老太太、太太房里坐着,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也都是丫鬟们领着,哪儿敢乱跑!我咋知道那四老爷眼就那么鬼尖,在哪儿瞅着我们桃儿了。”宋大年叹了口气,又自责道:“说来说去,都怪我当年糊涂,没换那庚帖,就啥事也没了。”刘氏便戳了戳他,问:“他爹,今儿郑四爷过来,庚帖可还给咱们了?”她心里意思,倘或庚帖还回来了,国公府里便没了字据把柄,大不了一家子人不认账就是。宋大年瞥了她一眼,瓮声瓮气道:“那郑四爷是个精细人儿,脑子清楚的很,又把桃儿的庚帖带去了,还留下话,说等咱们的信儿。我看那意思,国公府是要定了桃儿,只看咱们想把桃儿嫁给哪房了。”一番话说毕,他禁不住吐了口气,“这郑四爷,小小年纪手段倒这般干练!还真有、真有老国公爷当年的样子。”郑瀚玉出身于名门世家,又是官场上历练了一世的人,对付他们这样本分的乡下人家,自是游刃有余。刘氏便自言自语道:“我瞧这郑四爷比二房的少爷好,他那样的人,今儿来咱家吃茶,眉毛都没眨一下,家里待客的点心也吃了两块,倒不似京里那些寻常的贵人们,动不动拿鼻子孔看人。往年,我带着桃儿去那府里,叫桃儿带些自做的点心什么的,人家大少爷瞧都不瞧一眼,甚至有一次还当面拿去喂了狗。这郑四爷,倒把咱们当个人看承。”“嗐!”宋大年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得浑身乏力,他是一家之主,阖家子人都望着他拿主意,他却能怎样?靖国公府之于宋家,就像高山之于蝼蚁。正当这沉默之际,但听吱呀一声门却开了。两口子一起望去,宋桃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