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年瞅了她一眼,嗤笑道:“你这会儿怕了?拿棒槌打人的时候,咋不知道怕?”杨氏没好气道:“我那还不是怕咱妹子吃亏!这国公府的少爷,又不是那地痞登徒子,怎会这样胆大妄为。”宋大年便宽慰妻子道:“我瞧过了,脑袋后面肿了个包,没啥大事。待他醒了,就说他是被树上掉下来的树枝子给砸的,你总不认就是了。”说着话,却听外头父亲喊他名字,他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走到堂上,却见老两口子分坐在上首椅子上,刘氏一脸苍白,宋大年气咻咻的说道:“你去,骑骡子到京里,进国公府见他们家老太太,把这事告诉给她听,看他们怎么说!”宋长安答应着,正要出门,宋桃儿却忽然出声喊住了他,说道:“哥,你去他们府里,见一见郑四爷。就说……就说我答应了。”这一言既出,阖家子人都怔住了。刘氏是做娘的,率先哭了出来。宋长安脱口道:“这不成,妹子,你别糊涂。那郑四爷……可是个瘫子!”宋桃儿却望着他一笑,眉眼柔和,说道:“哥,去吧。”宋长安并不动弹,只把眼睛看向宋大年。宋大年沉着脸,问女儿道:“闺女,你想清楚了?”之前,宋桃儿同他们说起,有意嫁给郑瀚玉时。老两口子犹豫不决,并未答应。那郑四爷虽说生的一表人才,待人接物也好,又有个显赫的门第,然而他到底身有残疾,这些年都治不好,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了。他们都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何不知嫁了这样的男子,日子该如何难熬,又怎舍得女儿去吃这个苦?然而,宋大年到底也是饱经世事之人,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桃儿的婚事已陷入僵局。若不能找个辖制的住郑廷棘的人,怕是后患无穷。何况,现下这情形,怕也并没有人还敢娶桃儿了。如此一来,能指望的便只有郑瀚玉。他是郑廷棘的四叔,身有爵位,是能护着桃儿的。虽则,如此处置看似荒唐,却也是眼下唯一行之有效的法子了。但只是,桃儿是他最为疼宠的小女儿,他如何舍得?宋桃儿柔白的肌肤上泛出了些许绯色,她微笑道:“我想明白了,爹,我愿意嫁给郑四爷。他是个好人,我想……总会比二少爷强许多。”宋大年重重叹息了一声,朝着宋长安摆了摆手:“去吧。”郑廷棘再醒来时,已是在国公府自家卧房之中了。他睁眼,只见头顶悬着的翠色蝉翼纱帐,脑后仍有些闷闷的疼,不由低低呻吟出声。一旁坐着的蒋二太太听见动静,忙扑过来,颤声道:“我的儿,你可算醒了,心里觉得如何?”说着,又咬牙道:“好个浪货,自家勾搭野汉,还敢动手打人!亏得她没进门,这等歹毒的妇人,日后还不行出毒杀亲夫的事儿来!”郑廷棘看着母亲双眼红肿如烂桃模样,不觉眼神迷蒙,一时弄不清出了何事,言道:“母亲,这是怎的了……”话才出口,那晕厥之前的回忆便涌了上来——他见着桃儿了,她说不肯嫁他,自己一怒之下就想将她掳回府来,而后便是人事不知了。他正欲起身,却觉身躯沉重不已,头晕目眩,竟动弹不得,只得躺着,说道:“母亲,桃儿……桃儿呢?”蒋二太太见儿子被宋桃儿迷得如此神魂颠倒,恨不得要吃她的肉,咬牙切齿道:“你还惦记那浪货!她家来人了,说答应了四房那边,将庚帖退了回来。”郑廷棘乍闻此事,惊怒交加,只觉心口如钢刀绞过,失声道:“不可能的,桃儿是我的……”说着,他忽的抓着母亲的胳膊,大声道:“母亲为何不阻拦?!”蒋二太太有苦说不出,她本是一贯宠溺儿子的,原也想着要同四房争上一争,可谁知郑廷棘弄出这等事来。老太太郑罗氏一向偏倚四房,本就在犹豫不定,又见郑廷棘近来行事荒唐,忤逆长辈,还跑到宋家闹事,险些连累靖国公府成了大笑柄,大怒之下便答允了郑瀚玉。这两家的亲事,当初原就只有双方长辈的口头之约,并换了庚帖为证。如今不过是宋家将郑廷棘的庚帖退回,另写了郑瀚玉的庚帖送去,也就了了。郑瀚玉手脚倒快,即刻便请了一位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为媒,前往宋家提亲,连着聘礼一道送了过去。待郑廷棘醒来之时,已是生米熟饭。正当这时候,外头守门的娇奴传话道:“太太,四爷来了。”蒋二太太忙拿帕子擦了脸,坐正了身子,便见郑瀚玉由莲心推着,自门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