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文华听在耳中,面色不改,依旧笑道:“那想必这位姑娘一定生的国色天香,因缘际会与四哥相识,四哥一见倾心,方才一定要娶她吧。”怜姝却皱了皱眉,说道:“好似不是这样呢。论起来,我们爷从未去过乡下地方。这宋姑娘……哎呀,说起来也是一桩奇闻,当初我们老国公爷奉旨出兵打仗,这宋姑娘的父亲便在麾下服役。也不知宋家怎有这样大的造化,宋家的老爹搭救了老国公爷。有这救命之恩在,老国公爷说要答报,便将二房的小少爷同那家的姑娘定了亲事。那时候亲族里的人都说不配,姨娘也哭的死去活来的,老国公爷就是不肯松口,到底还是定了下来。后来倒也相安无事,那宋家的娘俩也常借着这层关系与府中往来。若说相识,四爷大约也就是那时候在府里见过那小姑娘一面。然则那时,宋姑娘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实在幼小。四爷几乎长她九岁,又怎会……并且那时,四爷他……”话至此处,她忽然想起,那时候的郑瀚玉同常文华正当情浓,自料说错了话,再不言语了。常文华微笑道:“如此说来,倒也是天赐的缘分了。”怜姝看她神色不改,言辞沉稳,倒颇为佩服起她的气度来,赔笑道:“夫人倒是好气量,不愧是大家出身的闺秀。换成那小性子的女子,还不知要怎样呢。”常文华容色惆怅,喟叹道:“说来说去,当初都是我对不住他,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怜姝将她们主仆两个送至二门上,看着常府的下人接住,方才回去。常文华又到松鹤堂郑罗氏房中坐了片刻,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府。自靖国公府偏门出来,待上了常府的马车,常文华那清丽脱俗的脸上,泛起了些许阴霾。服侍她的丫鬟芳草为她主子抱不平道:“这郑四爷好生不留情面,当初姑娘那等全心全意的待他,如今这样冷言冷语的,一点儿好脸色也不给。这男人,当真就是凉薄!”常文华一字不发,倒将手中的一方素白掐丝手帕捏的紧紧的,修饰的精致美丽的指甲泛出了些许白。郑瀚玉还是怨她的,然而她又能如何呢?当初他受伤卧倒,她不是没有等过他,但他的伤始终没有好转,甚而宫里的御医也来诊治过,依旧如此。父母都不同意这门婚事,她还年轻,实在受不得往后余生就伴着个站不起来的男人,她能有什么法子呢?她常文华的命实在苦,好容易嫁了出去,夫婿不上两年竟就撒手人寰。转头回来,郑瀚玉竟要娶亲了,还要娶一个乡下女子!他此举,分明便是在讥讽于她。咱们的亲事就算了吧郑廷棘从海棠苑夺步而出,一路向西角门直奔而去。跟随的小厮见主子爷乌云满面,显是山雨欲来,不敢多嘴多舌,只随着他一路小跑过去。到了西角门上,郑廷棘忽的抬腿踹了那小厮一脚:“瞎了眼的东西,爷要出门,还不备马!”小厮冷不防挨了这一记窝心脚,直痛到心肝里去,又不敢叫疼,忙从地下爬起,奔去马厩将郑廷棘平日里的坐骑牵来。郑廷棘接过缰绳,一跃上马,就驰骋而去。小厮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他没问爷这是去往何处!郑廷棘纵马疾驰,狂奔而去,出了京城大门,便奔往清泉村。郑瀚玉的说辞,他一个字也不信!他不信宋桃儿便当真会舍了自己,转而投入他四叔的怀抱。他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还及不上郑瀚玉那个残废么?!与桃儿定亲的人是他,郑瀚玉凭什么将她夺走?!何况,他依稀记得,桃儿还来府中走动时,曾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和绣件儿赠与自己。只是那时候自己糊涂,一样也没看在眼中。及至婚后,夫妻之间相处,她也总是温柔体贴,任他予取予求。还有那香囊,那伴他至临终的香囊……是以,郑廷棘坚信宋桃儿于自己有情。他甚而将之前在江南豢养的两名外宅给予了一笔养老银子遣散,只想着今世好好的待她,两人好好的做夫妻,怎会杀出郑瀚玉这桩事来?郑廷棘遣散那两名外宅之时,看着往日倍受自己宠爱的艳丽妇人在面前哭成一团,花容无主的模样,他竟无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思,只觉心硬如磐石。他可记得分明,上一世自己遭难,养的那些个女人,府里的不必说,罪人家眷自有律法处置,外头的这两个女人,饶是自己平日对她们百般宠爱,一听闻消息,立时便做鸟兽散,带着自己往日赏她们的珠宝财物,转身就给别人当外宅去了,连一滴儿泪也没有掉。这些事,都是他在江南的旧仆写信告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