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厌恶,兄弟生隙,妻子心系他人,父亲长年在外征战、英年早逝。而他最后,死于东南边陲一个小镇。临死前,回首他这一生,千山万水,空空茫茫,踽踽独行,却也没什么值得眷恋的。唯一让他感到温暖的,是陪伴在祖母身边那七年,早已恍如隔世,遥不可及。重活一世,他注定将继续在黑暗中前行,那些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美好词语,于他只是一碰即碎的美梦。沈临唇角的笑容消失,薄唇抿成直线,难得失态地没有回答顾婉清的话。顾婉清见他如此,心里不自觉涌起担忧。她其实,在他们见面更早之前,就知道他的存在。少年幼时落过冰湖,染上寒疾,父亲每每为他诊治回来后,总忍不住在家中夸起这个少年。说他坚韧,多苦的药喝下去都一声不吭;说他早熟,冷到全身发抖,却还知道安慰自己的祖母;说他天纵奇才,七岁能诗八岁善射,靖武侯老夫人将他疼到了骨子里去。父亲夸赞了太多次,所以在还未与少年见面之前,她便忍不住频频关注这个少年。再后面,她更是听闻了道士批少年命硬克亲的传闻,便忍不住开始为他担忧。好在靖武侯虽与自己的母亲感情深厚,却从未相信过道士之语。直到后来,少年双腿残疾,她随父亲去侯府,亲眼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他。彼时的少年,清冷不染一丝烟火气,独坐椅中,背影孤绝。对待她客气疏离。她想尽办法随父亲去侯府,只期盼能一点一点靠近他。然而少年的心如铁如石,只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留给外人的始终是客气有礼的一面。她终究是打动不了他。比起自己那番隐秘的心思,她更希望他能幸福,能洗去不为外人所瞧见的那一身孤绝气息。顾婉清担忧道:“你”才刚开了个口,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沈临身后的云山转身去开门,不一会儿,云山进来,低声在沈临耳旁回禀道:“世子,世子夫人一大早去给侯夫人请安,请安前托人给您带话,让您帮忙参考金色香囊上绣的图案”顾婉清只听到世子夫人、金色香囊等字眼,随即她就看到,向来从容不迫、青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沈临登时变了脸色。沈临听完云山的回禀后,就欲转身,记起对面的顾婉清,他语速快而不乱:“现有急事需回府一趟,关于之后的安排,等晚些时候再与你细说。”顾婉清只能点头:“无妨,此事不急。”随后沈临也不再多客套,转身便出了房门。顷刻间,室内就只剩下顾婉清一个人。顾婉清看着有些晃动的门扉,苦笑了声。她该放下了。永丰街离靖武侯府并不算很远,若抄近路,一刻钟便能回府。等沈临赶到明松院时,只见到紧闭的正房大门,院中除了些许留守的下人,还有几个魁梧的侍卫。沈临眉峰一紧,冲云山下令:“冲进去,不用管身份。”云山当即领命,和时雨二人一声不吭,拿了武器上前。两个一同过来的府兵跟在他们身后。院中的几个侍卫自然认识云山和时雨,眼见他们拿了武器便冲进来,当下也一同拔了武器,众人混战在一起。沈临驱动轮椅,向正房行去。期间也不是没有离得近的侍卫想要阻拦,但院中这几个侍卫都是侯府的旧人,自然听过沈临年少时一战成名的传闻。传闻他当年在军中,单手一剑直挑四十一人,更是在与北燕的赤关狭道一役中,创造出一百多人战胜两千人埋伏的神话。因此,即使现在沈临双腿残疾,也无人敢小瞧。罢了罢了,二公子只吩咐他们拦住世子夫人,又没吩咐拦住世子。况且云山时雨二人身手在整个侯府都算佼佼,明松院的几人也有些应接不暇,当下一片混乱中,竟就让沈临长驱直入到了房门前。沈临右手手势一动,一柄长剑翻出,只平平无奇地一掷,剑柄便利落将房门撞开。却说正房内,李羡鱼上蹿下跳,身手灵活,搅得房内一片混乱,两个黑脸侍卫一时也奈何不得。李羡鱼心下得意,当下又有些感谢沈临了。要不是他前些日子在竹林中的督促,她现在哪能这么得心应手。沈愉的眼睛又辣又痛,一时半会睁不开,差点以为自己要瞎了,当下风度全无,挡开邱素心的手,怒吼道:“没用的东西!怎么还没擒住,叫胡八他们进来!”两个黑脸壮汉当下一紧,加快速度,一左一右包抄向李羡鱼。李羡鱼被逼得跳上了房梁,左躲右挡,还是被一个黑脸侍卫扯住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