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病房到治疗室的过程中,也一直遮住双眼,这样的好处在于,医护人员不用再驱散逗留在走廊上的其他人了。不过,他听到一些低语,仍然会紧张得难以挪动脚步。我在他耳边不断地鼓励他,还背了他一段路,才终于到达了治疗室。在治疗室,我解释一番之后才给他松开手帕,他的表现在拒绝与接受之间,直到看清楚周围是他熟悉的治疗室,才慢慢地放松下来,继而习惯性颤抖,睁着两只美目谨慎地打量周围。我手贱地捏捏他的脸颊,“漂亮的大眼睛都给遮住了,多可惜啊木木!”“咳……”门外的郝爱国清了清嗓子,我起身将门打开一条三十公分的缝,毕竟他是警方,总不能被拒门外。在凌云木坐在沙盘面前盯着角落发呆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昨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旁观治疗这样的想法我从来没有,怎么喝醉后想法如此清奇呢?毕竟这是人家医院的规定,为了保护患者的隐私,心理治疗过程一般是不对外公开的。该不会是郝爱国在坑我吧?这其实是他提出来的?警方无法接触到凌云木,而我毕竟在这方面“小有所成”。为了让我归队,这家伙也是挺卖力的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凌云木将盯着角落的目光收了回来,换成盯在旁边一张椅子上了,似乎那里坐着什么人让他必须全神贯注。魏医生一早就将他的手按在乳白色沙粒上,引导他现在该干什么,却始终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不知不觉他的手又离开了沙盘。难怪魏医生说我们可能会失望……我想过去帮他一把,陪他玩会沙子,但魏医生不建议我干扰病人的情绪。当然,我们是用眼神交流。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等了快一个小时,耐心几乎耗尽的时候,凌云木终于发现了眼前的沙海。他颤抖着将两手插入细沙中去,捧起来的时候,沙子从他指缝簌簌地流走。他开始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插|入、捧起,看着无比细腻的沙子在运动,似乎获得了某种满足。注意力有了归宿,一直相伴相随的战栗似乎在慢慢减轻。我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引着视线,仿佛意识与之融为了一体。宽大的病号服衬得他弱不禁风,那双手苍白、纤细,有种诡异凄惨的美……沙盘治疗以凌云木给沙子挖了个洞宣告结束。将凌云木送回病房,我和郝爱国两个门外汉开始向魏医生请教。“魏医生,这就是你看好的沙盘治疗?”这跟我想象中的沙盘图画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魏医生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十分淡定地说:“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道具往往很少,因为他们非常混沌,表达困难……”“这不是少,这是没有好不好?”“项少,若是我们医生都像你这样浮躁,急功近利,那天底下的患者也就没有出路了。正常人都需要陪伴和理解,更别说是精神病人。”听他这么说,我似乎应该感到不好意思,不过我脸皮厚:“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想问,在你给他做的所有心理疗法之中,哪一种是最能接近他的无意识的?”魏承澜有点不明白我这么问的目的,但他表示,目前,所有疗法几乎都不起作用。“别看患者所做的非常少,但其实你发现没有,他也许在制造一个湖。”我向沙盘看过去,被凌云木挖出来的那个洞,露出蓝色的底,看着确实像是一个湖。“那代表什么?”“不要去猜测不要去臆想,沙盘治疗是需要沟通的,现在凌云木连简单的点头摇头都做不到,你让我去揣度他的意图?就算我是个博士后,也做不到。”我摸了摸有些扎手的下巴,“我觉得那就是一个洞而已……”“对,也许他就是想挖个洞,也许他想制造一个海洋或者湖,我们没必要去揣摩这个到底象征什么,因为内容实在是太少了,请给病人更多的时间和耐心。”魏承澜的意思是不要急着去解读患者的想法,医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引导患者表达,表达就是疏通是解除……我有些头疼,在魏医生开始喋喋不休那些医学理论之前,赶忙握住他的双手,表示衷心的感谢,然后和郝爱国快步走向门边。在即将出门的瞬间,我又折了回去:“魏医生,最后一个问题,能不能利用心理疗法唤醒他的次人格?”另一种可能“你怎么确定凌云木有次人格?”坐在副驾上的郝爱国问我,“你好像很笃定?”我呼出好大一口烟雾,心情还没从烦躁中平复过来,便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