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果然越来越夸张,方靖远拨拉开他的手,免得被他扭断了,淡定地说道:“是幼安兄没错,但他不是独闯金兵大营,还带了五十个好汉……”“好汉!果然不愧是敢杀金狗的好汉!”霍千钧被他甩开手,不但没恼,反而彻底丢下他,大步朝辛弃疾走去,拱手一礼,高声道:“在下霍千钧,久仰辛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过奖过奖!”辛弃疾懵头懵脑地受他一拜,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方靖远,“这位是……”“钧容直霍千钧,我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方靖远干脆地说明他的身份,接着把辛弃疾拉进书房,三言两语说了下自己打算干的事儿,听得辛弃疾眉飞色舞,大呼痛快之余,又有些左右为难起来。“可惜我奉皇命得先去西南传旨接回岳家人,否则这个热闹我一定得掺一脚……”“等等!辛大人你说你奉旨去接回岳家人?是哪个岳家人?不会是岳元帅的家眷吧?”霍千钧听着听着,突然插话打断,感觉两人的话中信息量有点大,自家这个兄弟几日不见还真是要刮目相看,认识了如此英雄好汉不说,居然连这么大的事儿,连他这个临安小霸王都不知道。“正是。”辛弃疾警觉地朝外看了眼,低声叮嘱道:“念在你是元泽的朋友,方才不曾避讳,但在人接回来之前,切切不可外传!”“我懂得,只是不知辛大人何时准备出发?带多少人同去?”霍千钧两眼放光,简直恨不得立刻就跟上去,“可否……带我随行?”“不行!”不等辛弃疾开口,方靖远就先替他一口回绝,“辛兄领的是剿匪的差事,他要办的是正事,离京尚无人在意,你若是跟了去,岂不引人瞩目?若是招来麻烦,坏了皇上的大事,你可担当得起?”更何况,霍九郎是霍家长房嫡脉的唯一嫡子,老祖宗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才会向上皇讨了个钧容直的门面差事给他,既好看拿得出手又没什么危险,可若是跟着辛弃疾出门,那是成天的刀光剑影,风里来雨里去的,就他这样的,能不能帮上忙还两说,若是再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给辛弃疾添乱?霍千钧一听就恼了,“我担着又何妨?你以为我怕那些乱匪不成,我好歹也是殿前司的御前侍卫……”“谢谢,钧容直是殿前司里玩乐队的,可不是打仗的。”方靖远面无表情地说道:“就凭你那几下花拳绣腿,除非你能在这次武举会试里拿个名次,名正言顺地从军,否则就甭想着跟去添乱了!”“会试?要开武举了?”又是一个重磅消息,砸得霍千钧眼冒金星,拉着方靖远急忙问道:“真的假的?不会是逗我玩吧?”“假的,我还是考官!信不?”方靖远把他推出书房去,“想报名就先回去读读兵书,省得到时候考试时一笔字写得跟狗爬一样鬼都认不出来,到时候别跟人说你认识我啊!”“嘿嘿,我偏说!”霍千钧已经乐呵得像条傻狗,安上条尾巴能摇出花,插上翅膀能飞上天。“武举会试是吧,我也能考个武状元探花什么的,到时候打马游街,肯定比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威风!到时候……哈哈哈……”他已经开始畅想满城的小娘子追着看他的英姿,朝他掷来漫天鲜花和鲜果……他到底该接哪家娘子的荷包呢?送走了霍家狗子,方靖远终于松了口气,又跟辛弃疾求了阙词《水龙吟》,看到他提笔写下的“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注1),就当即喝了声彩,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准备等到章玉郎的《说岳》初稿出来,正好用作卷首语。他改变了辛弃疾被南宋官员排斥打压的历史,让他走上了与那个平行时空里截然不同的路,可以为国为民一展抱负,而他的才华在那里,无论什么心境,写出来的诗词一样足以流传千古。辛弃疾虽不知他为何看着自己写的东西一副百感交集的模样,但也能看出他的喜爱之情,不由诗兴大发,连着写了几首诗,抬头都写着赠元泽,搞得方靖远哭笑不得。不知后世的考生们被逼着背诵默写这些诗词时,还要分析辛大佬当时的语境心境,想起那个跟他交好的“元泽”贤弟时,会不会如他当年一般,腹诽三千遍?末了,辛弃疾还有些感慨自己不能参加的会试,当初在金国治下他已有举人功名,还借着应试之名混入金都搜集了不少金兵的情报,连当初完颜亮图谋南征的消息和行军路线都是他暗中传回南宋的,但他并未参加金国会试去做金人的官,如今回到南宋直接被赵昚赐进士出身,也不必参加大宋的会试,这在旁人看来无比荣耀的免试直升资格,却让他颇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