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弟呢?”巫琅突然将话题一转,折扇一收,直指商时景,颇有几分指点山河的气势,只是眉眼之中玩笑之意过浓,倒显露出些许少年意气来。他这一指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将扇子纳进了掌心之中,带着点笑意,温声道,“三弟如今登上这通天之道,又有何高见?”商时景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复杂,他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天意捉弄。”尚时镜是以儒入道,从书中窥探天机,然而局限于根骨,大道不得寸进分毫,这是巫琅等人一清二楚的事,说来确实是天意捉弄;商时景无端来到此处,前尘尽数作废,每日战战兢兢,生存在他人躯壳之中,纵然能窥得天机,能步入大道,却挣扎于生死一线,更是天意捉弄。这应答实在巧妙,巫琅心中暗赞一声,见商时景面露黯然,心头却又有几分计算。南蛮之事既然牵扯上了玉泽老祖,那么必然没有尚时镜说得那般简单,他那人说话半真半假,许是不愿意让巫琅知道,这一点并无可能,尚时镜对长生极有兴趣,倘使知晓那凶兽就是玉泽,绝不会隐瞒。玉泽可不是万长空与北一泓可相提并论的对象,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四海烟涛底下那头老龟,与它还是旧识了。即便尚时镜的确不明智到这种地步,又或是他信誓旦旦有了这样的打算,那么他不该引起南蛮混战,更不该设计那个人。那人倘若受火刑而死,凶兽之事只会徒增变故。还有一种可能,即是尚时镜的确就只知道那么多,因而根本不在乎后果。不死之地虽已过去十年,但是知晓当年真相的人,不是手握重权,便是早已死去,就连尚时镜得知此事,也是因为他要去南蛮抓金蚕蛊,巫琅顾及他的安全,这才将此秘辛告知。就连巫琅也是因为一些不足与外人道也的缘故得知,南蛮行事向来缜密,绝无可能有其他人知情。更别提知道凶兽就是玉泽本身。莫非他原本是个南蛮人?不太像。巫琅沉思了片刻,他曾经去过南蛮,那处民风泼辣豪爽,好武不好文,就连巫术的地位都胜过书籍,孩子刚能跑步,就骑在马背上狩猎,敢到泥地之中捕捉毒物。那处风土人情与中原大有不同,这个魂魄谈吐不俗,举止落落大方,应当是中原的修士。那么,他定然曾与那凶兽交过手,还看出对方就是玉泽,即便没有交过手,也定然打过照面。巫琅当初将此消息告知尚时镜,除了担忧对方的安危,其实也有私心交付于自己这位黑心三弟。他虽然不知凶兽就是玉泽,但是却很清楚那凶兽凶戾非常,寻常修士难以压制,不是会龇牙咧嘴的野兽就能称为凶兽。就如神兽一般,凶兽也绝非儿戏冠以的称谓。在巫琅的记忆之中,不要说是现存能与玉泽匹敌的修士,就算是能从发狂的玉泽手底下逃生的,也不过一手之数,而且无论哪一位都与尚时镜躯体之内的那个魂魄并不相符。不过天下之大,多得是不愿意出世的强者大能,自己不知情实在太正常了。假使此人是想去南蛮斩却玉泽,却被重伤至死,恰好在尚时镜从南蛮归来之时栖息入他的身体,之后才慢慢苏醒,如此一来,便也说得通了。而之后他前往苍莽遗迹,那些分析正是因为他曾身居高位,知晓天机,那么他前去面见虞忘归……巫琅那时就在外头,不光商时景看到了虞忘归与蛇交谈,他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蛇……蛇……那枚蛇蛋……虞忘归那时童稚天真的话语又再涌入脑海,与锦眉夫人所提的信息缓缓重合在了一起,岳无常夫妇丧子却毫无半分动容,蛇类最是容易惊动,尤以未曾化形的精怪更甚至,那蛇可借日月精华修炼,显然已开灵智,却对虞忘归并不避讳,想来就是为求他帮忙剖开巨石好救得那枚蛇蛋。种种线索串联在一起,叫巫琅恍然大悟。他那时并不是去找虞忘归!而是感受到了玉泽的气息。锦眉是玉泽后裔,那枚蛇蛋才是她的子嗣,所以她才会要自己去寻找虞忘归,因为虞忘归是她的恩人。此人心性慈悲善良,实乃生平罕见,自尚时镜出得身体,甚至于北一泓傀儡一事,巫琅就早已有所领教,他这样的人,不忍杀害一只还未破蛋的小兽,再是正常不过。他生性如此,自然也爱惜天性宽厚仁德之人,因而对虞忘归多加青眼。如此一来,一切便都说得通了!作者有话要说:无数遍问自己,为什么要写脑洞大的人,还要写一个脑洞大又有逻辑的人【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