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朗和他面对面站着,觉得他白得晃眼,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下,捻了捻手指,“真白。”梁灿用的粉底比卜奕皮肤要白一个度,刷墙一样涂了好几层,让他的脸在灯光下像瓷一样,几乎能反光。“舞台光一打,就显不出来了,”卜奕耸耸肩,“你是没见过之前,梁灿弄了一管血红色的唇膏,那一抹……”他话音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傅朗是见过的,尴尬地蹭了蹭鼻子,“哈,你见过。”傅朗一笑,就是啊,他见过,还吓得不轻呢。“你是什么心路历程啊,”傅朗调整了下头上的毛线帽,暖暖的,“企图用红唇迷惑我的视线吗?”卜奕谨慎地点头,“听说红唇对直男来说就是大浓妆了,都大浓妆了,那你肯定认不出我啊,没想到……”你是山路十八弯的弯仔。后半句话没敢说,怕挨打。“我觉得眼熟,但也没往你身上想,毕竟,”他顿了顿,“很难联想到一块儿。”卜奕嗤嗤地笑,像个漏气的气球,转脸看着傅朗,“现在呢?”他这么侧着脸,下颌线条被柔化不少。昏黄的路灯下,又被加了层天然滤镜。眼一眯,有种媚眼如丝的情态,却又不女性化,是英气的好看。视线相撞,心里的弦被狠狠拧动。“看路。”傅朗伸手把他拨回去,让他往前走。“哎,吃什么去?”卜奕也不在意,反正马甲早就掉了。傅朗想了想,“鸡煲?”“行啊!”卜奕乐了,他惦记鸡煲一个多月了。鸡煲店就在卜奕家附近,俩人一合计,算了,干脆别回宿舍了,直接回家吧。在宿舍里得知消息的关健和段重山在群里嗷嗷,说你们俩变了,你们背着我们偷吃还夜不归宿!卜奕对着手机狞笑,拍了桌上热腾腾的鸡煲给他们发过去,表示有福同享,才是真兄弟。随后,被关健和段重山联合骂了一百多条。鸡煲咸香,汤底醇厚,配上香菜和葱花,把人肚子里的馋虫全勾出来了。鸡肉煲得很入味,肉质劲道,却炖得离骨,并不难咬,搞不出面目狰狞啃骨头的丑态。俩人都饿坏了,一通风卷残云,吃到一半,卜奕忽然想起来什么,猛一拍脑门,就转身去掏书包。傅朗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搁下筷子看他,“怎么了?”“徐哥给的黑珍珠草莓,说是日本进口的,”卜奕把自己私藏的那几颗掏出来,献宝似的往傅朗面前一推,“喏,给你留的。”透明的硬塑料盒里躺着几颗草莓,一颗莓子一个坑,躺得整整齐齐。傅朗看着黑红的果子,心热了,眼也热了。他从小到大衣食不缺,没有人会惦记给他留点什么,分享什么。反正想要的都能拿钱买,谁也不会干这多余的事。煮鸡煲的锅热气腾腾,白色的蒸汽隔开了卜奕一部分视线,让他看不清傅朗细微的神色变化。“解腻解辣,徐哥洗过了,快吃,要不我还得背回去。”傅朗沉默着吃草莓,酸甜滋味在舌尖上绽开,就着这味蕾上的丰满味道,某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渴望躁动着,几乎要冲破理智。不能再等了,他想。傅朗是个有了计划就要按步骤进行的人,执行力极强。一个月前,他的想“循循善诱”,让该明白的人自己悟出来——毕竟是能悟出蹬三轮的人,感情的事儿应该不在话下。却没想到悟性也分情况,哪怕有了先哲指点,也仍旧像根棒槌。但如何推一把,是个难事儿。热腾腾的一顿饭,一个吃出了沟壑满胸怀,另一个只顾往嘴里填东西,又撑得扶墙而出。出了门,卜奕揉着肚子嚷,说撑坏了,傅朗冷着脸,转身去隔壁又买一盒健胃消食片,“你的胃上辈子大概害死了你,这辈子来还债的。”卜奕从塑料板上掰出三角形药片,塞嘴里嚼吧了,摸着上腹部道:“那我俩可真是苦命人,上辈子纠缠一生,这辈子也不肯放过对方。”傅朗说:“对它好点,否则就要报复你了。”鉴于吃撑了,俩人只好散步回去。路上,过往的路人偶尔有对卜奕过分关注的,恨不得凑近了来看一看,眼神和鸡煲店里隔壁的两桌顾客有一拼。卜奕没什么感觉,傅朗脸色却很难看。没了外界干扰,卜奕敏感的神经又回来了,“你怎么了?”傅朗也没兜圈子,“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卜奕愣了半秒,然后就笑了,“那有什么的。你要半道碰上一个高高大大的长发姑娘,却穿着男孩衣服,你也好奇。”“我应该让你卸了妆再回来。”傅朗无比后悔,想不通那一瞬间的冲动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