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一拧,卜奕刷地起身,冲傅朗鞠一躬,转身就跑。看速度,大概能破校运会女子百米纪录。傅朗转身把饮料用塑料袋一兜,抱上纸箱,回宿舍了。另一边,卜奕飞奔到图书馆厕所,把妆一抹,假发一摘,套上短袖牛仔裤,又奔回了宿舍。宿舍里,关健已经坐在麻辣香锅边上等他了。同时在屋里忙活的,还有刚进门没几分钟的傅朗。卜奕瞥一眼傅朗,在他看过来前,飞快地把视线转开了。他莫名地心虚。傅朗背过身的刹那,关健开始龇牙咧嘴冲卜奕使眼色,手舞足蹈地示意被塞进墙角那一摞纸箱,满脸的好奇。——也是,谁没事会往宿舍搬一摞大纸箱,搞得像个职业收废品的。但……卜奕放下包走过去,伸手在关健脑门一摁,让他别叽歪——傅朗不瞎也不傻,这么大动作,就算背着身,余光也能瞄见。多尴尬。关健反应过来,赶紧咳了一声,指着桌上的一兜饮料,声音很洪亮,“傅朗请咱们喝的。”卜奕垂眼,跟瓶子们打了个照面,老熟人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有点饱。关健这一嗓子喊完,后面的傅朗没什么表示,继续有条不紊地铺床。“那什么,傅朗,你跟杨钊是一个系吗?”关健坚强地没话找话,“你们系忙不忙?”傅朗拎着枕头转身,站得笔直,“一个系的,”他顿了下,“平时不怎么忙。”关健掰开一次性筷子,继续发问:“你们系是关注宇宙的吗?”“……”傅朗不知道怎么解释,便道:“算是。”卜奕扔下包,对关健一指麻辣香锅的盒,“能别哔哔直接吃吗?”然后他老人家勉为其难地给了傅朗一个眼神,“一块儿吃吧,他点的多。”一般情况下,卜奕待人接物还都是过关的,只要不惹他的,他从来不找茬,但他对傅朗第一印象不怎么样,直接就把他拨到了“不顺眼”那一栏,要没这两次意外的接触,他恐怕能扛到毕业也不搭理傅朗。他问完,原以为傅朗会拒绝,却没想到对方矜持地一点头,答应了。三人围着香锅坐下来,傅朗目光一斜,看见卜奕塞在桌子下的包,愣了愣。要是他辨别力没出岔子,方才哑姑娘的包跟卜奕是同款。——普通运动品牌的双肩包,又大又能装,只是一个姑娘背着略显粗犷了点。卜奕注意到傅朗的视线,侧身一挡,不动声色地往包上踹了一脚,把它往里踢了踢。二十分钟,三个人干完了一盆麻辣香锅,一个个辣的热汗直冒。于是傅朗带回来的冰镇饮料有了有武之地,一通风卷残云,最后只剩下一瓶酸奶孤零零立在桌面上。仨人对酸奶都不感兴趣,导致关健产生了疑问,“为啥还买个它?”傅朗轻咳了声,“顺手凑单。”“哦,”关健了然,“满减。”卜奕瞥了瓶子一眼,心说满减个屁。当然不是凑单满减,食堂超市哪需要这种割肉活动来增加客流,纯粹是傅朗摸不清女生的口味,凭想象瞎买的。不过傅朗不可能说实话,卜奕也不可能引火烧身。两人头一次达成了某种默契,在谁也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傅朗的生活用品置备得七七八八了,余下缺的东西慢慢再补也来得及。睡觉前,傅朗给纸箱拍了张照片,下面附了一句话:明天送过去。进入规律后的日子拨算盘珠子一样,一天天被轻易地滑了过去。在北城大读书,压力并不比高三小,甚至比那时候还要忙。一晃就是半个月过去,大伙偶尔经过黢黑的宿舍时还是会嘀咕一两句。事后,傅朗他们宿舍被当成了防火教育的反面典型,学校要求各院系进行安全知识讲座,并实地参观烧毁的宿舍惨状,力求给熊孩子们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加强防火意识。于是,充电宝和杨钊一次次在校内论坛被推上风口浪尖,论坛里的扒皮贴像无穷无尽的噩梦,把杨钊死死摁在黑暗里。卜奕得知杨钊剽窃了傅朗论文是在一片缝纫机的嘎达声里。“可算知道那几个哥们怎么就那么不待见杨钊了。”关健捞着他屁股底下的凳子挤过来,举着手机往卜奕鼻子下凑,“看,有理有据有照片,这几条数据都是傅朗弄出来的,支撑论文的关键性依据,杨钊不但把数据弄走了,还把他论文删删改改变成自己的了。”卜奕把自己机器上的半截袖子扯下来,线头剪断,耷拉着眼粗略一扫,手指在屏幕上点点,“他们俩的事儿,当事人什么都没说,这人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