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花的脸色一点一点沉重起来,心想自己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红小队都能把刘志亮和刘红娟抓起来,不是一般的不讲理,供销社主任说的话能当真,自己的花生真能继续炒下去吗?还没想明白呢,院门口就有人喊:“亲家,在家没?红梅,快点儿出来,我跟你娘来看你了。”夏菊花和王彩凤都是一愣,因为夏菊花正在炒着花生不能停火,只好大声答应一声:“谁呀,我这儿占着手呢。”说完示意王彩凤出去看看。没等王彩凤走出厨房,正在睡觉的刘保国被喊醒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王彩凤就有点着急,步子迈的大了点儿,差点绊到门槛上,幸亏扶着门框站稳了。夏菊花没法,赶紧往出撤火,来人已经自己走到厨房门前了。“亲家,你这是炒啥呢,咋这么香呢。我就说我们红梅是个有福气的,要不咋能嫁这么好的婆家。”说话的人自说自话,夏菊花也认出来人正是孙红梅的爹娘,一边继续往出撤火一边说:“亲家来啦,我这儿马上就好。”孙红梅的娘嘴里说着不急不急,人已经自来熟的进了厨房。她也不用人让,自己伸手就想抓锅里的花生。灶下刚才还有火,花生虽才半熟可温度不低,孙红梅的娘被烫了一下,不甘心的收回手。眼看着香喷喷的花生就是吃不到嘴,孙红梅的娘说出来的话很是阴阳怪气:“咋就亲家你和大侄媳妇媳妇在家呢,我们红梅呢?”夏菊花还不知道孙红梅的娘,跟孙桂芝那可真是亲姑嫂,挑事的本事谁都得服。听她这么一问,心知来者不善,干脆晾一晾她,直到把火撤完了才站起身来说:“红梅下地去了,亲家找她有事儿呀。要是急事那就得去地头找她。”“哟,这大冬天的红梅咋还下地呢,平安庄还真是跟我们孙家庄不一样。”孙红梅的娘把嘴撇的瓢似的:“咋就让我们红梅下地,大侄媳妇不用下地?”夏菊花无语的看了孙红梅的娘一眼,连正房都没往里让,就跟他们两口站在院当间,冷冷的说:“我大儿媳妇下了一年的地,挣的工分换了口粮分了红,又眼看着快生了,我就让她在家歇着了。”咋地,我自己家的事还不能自己做主了?孙红梅的娘愣了一下,觉得眼前的夏菊花跟小姑子说的不太一样。按小姑子的说法,闺女的婆婆是个只知道干活,有啥话都憋在肚子里的人,如果非得跟人理论的话,也会想了又想才说。怎么刚才说的话这么顺溜,里头还带着骨头呢?什么挣的工分换了口粮分了红,意思就是自己闺女没口粮没分红呗!孙红梅她爹也听出夏菊花对他们家的不待见,脸上堆起笑来说:“亲家,我们家老婆子就是心疼闺女,说话没个把门的。红梅既然嫁到你们家,自己下地挣工分换口粮都是应该的。”“亲家说的没错。”夏菊花好象把孙红梅她爹的话听进去了,附合着说:“要说旧社会讲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现在都是新社会了,老人家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红梅就算是嫁进我们家,也要听老人家的教导。”说完,夏菊花先自己在心里感谢了一下村头天天念语录的大喇叭,要不她早把这些词给忘脖子后了。孙红梅的爹也愣了,他刚才着重说孙红梅嫁进了刘家,就是想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套住夏菊花,不想人家把这句话先说出来,还用老人家的话反驳他。老人家的话能有错吗?!孙红梅的爹醒过神来只能点头赞同夏菊花的话。见他点了头,夏菊花才笑了一下,不过收的很快,接着就是三人相对沉默。夏菊花是有意不再问孙红梅爹娘来的目的——刚才一见面她已经问过了,你们不说那我就不再问,由着你们保密好了。她能沉得住气,孙红梅的爹娘心里有事儿,等不得。见夏菊花一直沉默,孙红梅的娘自以为隐蔽的挖了她一眼,又使劲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孙红梅的爹被瞪之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亲家,我们来呢是想打听打听,四壮他们一家子是怎么回事,咋红小队还跑家里抓人去了呢?”原来是为这个来的。夏菊花很不解的看孙红梅的爹:“他们一家的事儿,我不知道呀。红梅和志双成亲之前你们不就知道,我们大房早跟老院分开单过了,十来年都不走动了。”孙红梅的爹再次无话可说——一般人不都是家丑不可外扬,在亲家面前装出家庭和睦的样子嘛,咋闺女的婆婆一点儿也不怕自己看不起他们家?孙红梅她娘急了,嗓门都尖利起来:“亲家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就算你再分出来单过,志双也是老刘家的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咋能出这么大的事儿一点也不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