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暮笑笑:“老师我有男朋友了,本来他说要来跟我一起见一见您,但是临时有公事耽误了,下次,下次我们一起去拜访您。”“哎,好!好!”ary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去看老板的脸色,见他虽然面色不虞,但是分明是早已知晓的神色。心里不禁暗暗感叹风水轮流转。席间黄有亮故意与丛暮讨论感情现状,景云臻一顿饭吃的憋屈,但面上并不显得敷衍不耐,搞得ary都心生同情。吃完饭,黄有亮招呼景云臻到茶几上把一只大箱子搬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十来本绘画刊物,每一本都经过黄有亮精挑细选。黄有亮喝大了,酒气涨得脸通红,他拍着丛暮的肩膀说:“咱们今天在饭桌上聊了不少,我能看出来,你心里呀,你心里……不用我说,你自己清楚。这几本书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收下它,练与不练,学与不学,是你自己的事,我无权帮你决定,但是人活着一辈子,总要为了你爱的东西努一把力,即使是从头再来。”丛暮低着头看那一只箱子,抿着唇不说话。“画家大器晚成的比比皆是,我自己也是五十岁之后画出来的东西才入得了人的眼。李白说‘文章憎命达’,咱们画家跟作家是一样的,你的阅历,可不就是你创作的一部分吗?我们的人生坎坷一点,在经历这个坎坷的过程中,心是痛苦的,但是坎坷总是无法避免的,我们怎么办?只能把这种坎坷转化为作品的厚度,你说对不对?丛暮,你是非常有灵气的孩子,灵气不在于你的手,在于你的心,你的大脑,你的眼睛。”他打了个酒嗝,“我没跟你说过,当年咱爷俩感情好,我自己没有孩子,我拿你当我半个儿子。你回来了,我心里是非常高兴的,我也心疼你……心疼你,如果你想再开始画画,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不想学也不要紧,你还当我是你的老师,多到我那里去站站,咱爷俩,喝酒,吃肉,聊天,高兴高兴。啊?”丛暮眼眶有点微微的湿润。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人生中最璀璨的青春,关于梦想和绘画,不是丛安新,不是景云臻,而是跟黄有亮有关。能得到黄有亮的重新接纳和鼓励,对他而言意义颇深。将黄有亮送走之后丛暮跟景云臻道谢:“你不应当谢我,”景云臻说,“是我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所以我应该尽力挽回。”“脸上的伤还疼吗?”丛暮在走廊下抽烟,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血痕。“不疼了,”景云臻小心觑他神色,“很快就能愈合。”“嗯。”丛暮随意应了一声。“我是说,不会留疤,你不要嫌弃我。”“也是,”丛暮“哼”了一声,“你现在也就一张脸还能看,可千万保护好了。”“……”“对了,宋思的那副画,让你费心了,你买下来的时候多少钱?我转给你。”“不用,”景云臻说,“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为了给你打电话手机号都办了五六个了。”这时候司机开了车在楼外台阶等,丛暮把烟灭了,笑了一下,没说话,坐上了车。隔天景云臻再试着发了一次消息,这下显示发送成功了。他还挺乐呵,当天奖励自己早早下了班,选了一份现出炉的芝士蛋糕差人给丛暮送了去。丛安新的墓地赶在过年之前修好了,那日丛暮独自在墓园待了半天,出来的时候祁卓看他脸上有湿润的痕迹。他抱了丛暮一下。年前祁卓一直在家里办公,俩人吃遍了城中餐馆八大菜系,祁卓对中餐赞不绝口。年二十八的时候丛暮给自己放了假,他们开车去附近商超囤年货。祁卓是不爱热闹的性子,所以在英国的那些年里,即使是圣诞也不怎么庆祝。年末的超市人山人海,大喇叭里放着刘德华的恭喜发财,来买菜的大爷大妈带着各色的口音来来往往,穿彩虹色羽绒服的小孩子在前面跑,年轻的家长在后面追,热闹得仿佛来买东西不要钱。祁卓推着购物车慢吞吞地堵在人群里,丛暮一边跟他聊天一边在他身边的货架上采购货品。路过海产区的时候边上突然涌过来一群大爷大妈,祁卓避着人往旁边退,没几步被人挤到了水族箱旁边,接着手里猝不及防被塞进来一只塑料袋。穿红色围裙的大妈举着一根硕大渔网,站在凳子上,从身边一人高的水族箱里划拉一下,“哗啦”捞上来一条大鲫鱼,大嗓门眉飞色舞说,“今天的鲫鱼好啊,小伙子,回家给你媳妇炖汤喝,啥都不用放,锅里一煮,哎呦,那个鲜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