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就握这么一会儿啊?她好像让他再多握一会儿,可她却不敢主动去握男人的手。女孩只得阖上双目,再度强迫自己睡下。她甫一再度闭眼,却突觉自己的身子竟是悬了空。女孩惊诧地低呼一声,待回过神后,便发现她竟是被司俨抱在了膝上。裴鸢蓦地睁大了眼睛,讷声道:“世…世子……”不、不对,不该叫他世子。她应该叫他王上的。她可真是笨呐。司俨垂眸,见膝上的女孩软软小小的一只,好像是长大了些,又好像是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他将手臂绕在了她的颈后,好让女孩方便倚靠。“睡罢。”女孩却并未立即闭眼,反是怔怔地仰首,一直在看着黑暗中的司俨。司俨于暗,看不清裴鸢的面庞,但也能猜出她此时此刻的眼神。这种眼神,应该会同他在西苑猎杀的那些麋鹿类似,它们看向猎人时,眼神纵然带着惊惧,却还是温驯居多。只是裴鸢看他的眼神,应该比那些鹿多了些娇气。司俨遂用手蒙住了女孩的眼睛,她浓长柔软的睫毛扫拂过他的掌心,让他那处稍带着痒意。他知道裴鸢紧张,但她总得渐渐适应他的存在。且既是已经同他启程去了颍国,就再无跑掉的可能。好在,她还不算太抗拒他的接触。思及,司俨松开了蒙住她眼睛的手,随即俯身亲了下女孩薄薄的眼皮,低声命道:“日后唤我夫君。”虽然路途稍有颠簸,但司俨抱她抱得很牢,裴鸢缩在他宽阔的怀中,安稳地睡了数个时辰。行程用了一日一夜,众人还在上郡的馆驿暂歇过,待一行人终于到抵金城郡时,已是白露熹微之际。既是到了金城郡,那便意味着,裴鸢远离了上京,终于来到了司俨的封国。却说大梁共有七个封国,其中六个封国与郡同级,国君亦都是皇帝的兄弟亦或是子嗣。颍国做为其中唯一一个异姓封国,割据的领土包含金城郡、西海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和敦煌郡,其封国国土大抵占据大梁国土的四分之一。而一旦过了敦煌的玉门关和阳关,便是林立了三十六个小国的西域之地,前朝还曾在此设过西域都护府。而今这西域三十六国,有一部分归降于抚远王司俨,亦成了大梁的藩国。其余西域诸国,则仍受制于北方的匈奴。颍国的国都择在了武威郡的富邑姑臧,这地位于祁连山北麓,城郭不如寻常城池呈四方状,若从高山俯瞰,便能看出姑臧城的形状竟是呈现飞鸟之状。姑臧是当地的商阜重镇,素有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之称。(1)且姑臧不如上京般宵禁甚严,反是素有不夜城之称,就算到了夤夜,仍有羌人同汉人在夜集互市,可谓商贾辐辏,市易繁盛。姑臧虽地处西凉之地,可其气候却是四季分明,与中原的上京并无不同。裴鸢和司俨在馆驿稍作休息后,便发现早就有专人备好了大红又新妍的喜服。待到辰时三刻,颍国的仪仗队便停在了馆驿之外,裴鸢便乘着华贵的宝顶华车,亦耐着心中的紧张和对周遭的好奇,到了于她而言,那神秘万分的姑臧城。颍国是个富庶又地广的藩国,身为统治这个国家的王上,司俨婚事的典仪必然繁琐又隆重。却说司忱在世时,还让他的长子司俨在姑臧南城督造了四个大殿,分别为阳青殿、朱阳赤殿、政刑白殿和玄武黑殿。(2)先王依据季节的不同,会住合乎时景的殿宇。婚仪开始前,裴鸢很用心地记下了颍国太常的叮嘱,她在婚仪上表现得当,并未出任何差错。但这隆重又盛大的婚仪却不是让她最紧张的。她最紧张的,自然是……——“娘娘,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垫垫,奴婢看王上还要等会再过来。”裴鸢的喜服是用华贵的乘云绣所制,裙摆迤逦曳地,她发上的副笄六珈假髻已被拆卸,浓密乌黑的发亦披在了身后。华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小美人儿却摇了摇头,她因着心中的紧张,连口水都不敢喝。裴鸢的小手一直攥着用于遮面的团扇柄,她一边觉得这一切还是不甚真实,一边又想着司俨他怎么还不来?——“王上。”听着宫人齐声的问安,裴鸢的心跳却是蓦地一顿。司俨他终于来了。只见迎面走来的男人身着黯红的喜服,身型颀长高大,用于固冠的冠缨微垂于两肩,气质矜贵淡漠,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