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鸢咬了咬银牙,还是选择将小脑袋埋在了双膝中,就算这洞穴既阴冷又有无数的蚊虫,她还是不想回到琼凤台中。因为这处洞穴于她而言,都要比那琼凤台让她心中安沉。月华如泻,萤虫正围着宦人手中的长信宫灯乱舞。司俨知道裴鸢是逃不出宫外的,他并不想让她逃跑的事情惊动太多的宫人,却也派了近百名的侍从在宫内四处遍寻着裴鸢的身影,这阖宫内的楼宇庑殿数都数不清。再加上还有许多偏僻无人的角落,若真要在夜里寻找裴鸢这个身量娇小的美人儿,绝非是易事。司俨仍穿着那身沉重的玄铁甲胄,他一贯是个沉静自持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很淡定自若。他的臣下甚至一度认为,就算这天即要塌陷,司俨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但纵是知道裴鸢并未逃出颍宫,只是躲在某处地界藏了起来,司俨还是难得慌了神色。男人未能沉得住气,便也同侍从在宫中的各地搜寻着裴鸢的身影。侍从有条不紊地分头行动,但是每每回到司俨身侧,告知他的情况都是未能寻到王后的身影。少阳院处无人,青阳殿和明瑟阁内也没有人。这些侍从甚至还扰了先王的几个太妃,连已故马夫人的珠镜殿都寻了一圈,却还是没能发现王后裴鸢。“而今只剩北阙长阁旁的花园,还未细细搜寻。”“长阁。”司俨听罢侍从的言语,复又将长阁二字重复了一遍。他蓦地想起,今晨裴鸢倒是想去长阁旁的花园逛逛,但是他却没有允诺她。那处的假山很多,从正面看是陡峭嶙峋,可是侧后两面却总是留有空隙。裴鸢会不会是躲到那里去了?司俨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想,因为他知自己豢的这只小娇鸢贯是个胆小怕黑的,那些假山的洞穴又脏又暗,她不一定有胆量钻进里面。这般想着,司俨还是面色深沉地前往了长阁的花园处,男人在阔步行走时,铁甲和护臂相互摩擦,所作的铿铿之音于夜半听闻时,让人倍觉森寒。裴鸢一直将小脑袋埋在了双膝之中,她的耳侧原本只能听见蚊讷和蝉鸣,可不知何时,她亦听见了那些金属摩擦微撞的声音。她有一瞬间怀疑,是司俨来长阁寻她来了。但是裴鸢却不能确定,因为她此前从未见过司俨穿过甲胄。可那些令人惕怵的声音却是离她愈来愈近。裴鸢只觉,她身上每一寸的毛孔都于遽然间,微微地翕张开来。——“属下在这儿都搜寻过了,确实没有看见王后殿下的身影。”裴鸢娇美的小脸儿顿时便变了颜色,她亦屏住了呼吸,用小手捂住了嘴,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能让侍从自称属下的人,除了司俨,还能有谁?那些铿铿之音逐渐远去,裴鸢能明显觉出,司俨一行人似是终于离了此处。小美人儿松了一口气,决意转身往这洞穴的里面再爬一爬,实则她的胆子还是很小,她刚才离这洞穴的边缘很近,因为她还是想借些月色,也好有些光亮。她刚一要动作,小脚却不小心地踢到了一块石子。听着那石子滚地的辘辘之音,裴鸢眸色一变,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司俨和侍从他们可千万不要听见这道声音。但是,那些铁甲相蹭的铿铿之音,竟是又回来了!裴鸢的心跳蓦地加快了许多,她心中一急,忙要往洞穴的深处爬去,却觉自己的脚腕已经被人攥住了。她是穿着亵衣跑出来的,脚腕自是也露了一截,她的皮肤亦能明显觉出,男人掌纹那粗粝又微凉的熟悉触感。随即,一道熟悉且冷沉的声音便从她的身后传了出来——“这里这么黑,你为何要躲在这处?”裴鸢听见了司俨的声音后,是又惊又急,眼泪也是倏地一下,便从眼眶里滚落于面。见裴鸢披散着乌发,仍穿着那件薄且质地柔软的藕荷色亵衣,司俨怕自己身上的铠甲会伤到她娇嫩的肌肤,所以在抓她时,也有意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他原以为裴鸢贯是个气力小的,却没成想还是让她从他的怀里挣了出去。这洞穴的高度于裴鸢来说是正好,但是身量高大的司俨钻进其内后,自是觉得束手束脚,倍感局促。裴鸢躲在了洞穴的一角,眼神防备地看着周身散着低沉气场的男人。侍从这时探寻似地问向洞穴内的司俨,“王上…您没事罢?”司俨淡淡回道:“今夜之事不要同任何人讲,孤要同王后单独说些话,你们先退下罢。”“诺。”司俨不敢再轻易将这只小娇鸢抓进怀中,便只用大手攥住了她触感细腻的手腕,不许她再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