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鸢鸢,就这样被他抢走了。而且他还要将那样一个纤弱的娇人儿带到颍国去。她本该是他的至爱,就这样被司俨抢走了。太子曾期许过他和裴鸢的新婚之夜,在东宫华殿中,他会将她的乌黑浓密的长发轻放,也会珍重缱绻地轻吻她的眉心。他也曾下定决心,一定会待裴鸢好。裴鸢会成为他的皇后,与他共赏大梁的美好河山。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司俨毁了。太子愤而垂下了抵额的手臂,仅存的几分理智亦在遽然间,消弭殆尽。什么江山,什么储君之位,他都不想在乎了。他只想让司俨死。申时三刻,上京仍是一派天朗气清的美好光景。班氏虽知司俨一直站在女儿闺房外的庭院中,却还是有意晾晾他,让他在外侯了多时。班氏神情伤怀地抚了抚幼女娇妩柔嫩的面颊,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个时当,裴鸢竟是又出了这种事,她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处。适才当她看见司俨将女儿抱回来时,虽知司俨并无任何轻薄的意图,同三年前一样,他只是在照顾和保护着裴鸢。可如今身份一转,班氏还是受不了司俨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同裴鸢做出如此亲密之举。但是赐婚圣旨已然被昭告天下。她的鸢鸢,她的囡囡,还是要远嫁给抚远王。裴鸢仍躺在床上熟睡着,呼吸稍显孱弱。班氏叮嘱了女使几句,便出了内室。只听“吱呀——”一声,门扉被推。班氏绾着端庄的高髻,身着黛色曲裾,沉着端丽的面容走向了司俨。司俨得见班氏,便对其恭敬作揖,问安道:“岳母。”班氏一怔。司俨改口倒是挺快,现在竟是就称她为岳母了。实则班氏很想狠箍司俨一个耳光,但是司俨毕竟是位高权重,有着偌大封国的诸侯王,她还是耐着心中的愠怒,忍了下来。再者,班氏知道司俨外表温和,内里却是个深沉阴狠之人。如果她真的因这一时之怒惹恼了他,那司俨当时并不一定会说些什么,内里必会怀恨在心。待他将她的鸢鸢娶到颍国后,便会背着她们一家人,苛待羞辱她。思及此,班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问道:“王上的后宫中,如今有多少美人妃妾?”司俨立即耐心地回道:“并无任何妃妾。”班氏微诧,却是不动声色,复问道:“那之前,王上您赐死的那两个妾室,可有留下您的子嗣?”司俨听罢,稍作缄默。他确实是杀过一个女人,那时他被下迷药,所以身有破蛊之兆。杀她的缘由一是因着噬心之痛属实难耐,二是因为他平生最恨下这种药的人,他的母亲翁氏当年也曾被窦氏用此举害过。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边抑着心脏的剧痛,终是拔剑杀了那个女人。而他父亲强塞给他的另一个女人性情胆小,终日担心被他杀死,所以便央求他休了她,回老家安住去了。但是就算他同班氏解释了事情的真相,班氏也不一定会对他有任何的改观。司俨因而如实回道:“并未留有我的子嗣。”班氏听罢,神情稍稍和缓了些许。她和裴相原是想着,裴鸢可一直活在家人的宠爱和庇护中,可以永远天真无邪,毫无心机地活在这事上。就算她嫁给了性情强势的太子,未央宫中也有她的姑母裴皇后。待她嫁人后,有些事由她姑母教着,也有她姑母护着,一切都还来得及。可事实难料,他们这些大人的计划都被司俨这个野心藩王打乱。得知司俨要求娶裴鸢为妻的那日,班氏还以命妇身份亲自入了趟宫帷,她同旧友裴皇后在椒房殿聊到了天黑。为防不测,二人一直在为裴鸢的未来做着筹算。裴皇后的身侧,有一沈姓的凤仪女官,她才干出色,原本裴皇后准备将她当成后宫的御侍卿来培养。可如今裴鸢即要远嫁,近侍女使采莲和采萍虽算机灵,却终是不如沈氏宫女行事沉稳。裴皇后和班氏准备让这沈氏宫女随裴鸢一同去颍国,凭沈氏宫女的行事手段,裴鸢也不至于会在异国受欺负。班氏这时又道:“王上,我儿裴弼多年前为救你性命,险些失去了一条臂膀。我夫君在你刚入上京时,对你也很照拂。待鸢鸢嫁过去后,还请你念在裴家的份上,不要苛待她……鸢鸢毕竟是被我们宠惯大的,自小就没受过委屈,若她娇气了些,还请你念在她年岁尚小,不要同她计较。”班氏这话,同司俨打了感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