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俨的身量比那歹人高了大半头,走向他时,那歹人携着裴鸢,下意识地往后退着步子。——“我让你松开她。”歹人知道自己不是司俨的对手,便欲用匕首割断裴鸢的颈间动脉,他刚要下手,司俨却觉出了他的意图。他宛若一头于暗夜扑食的黑豹,于遽然间,动作凶狠却不失优雅地寸扭了他右臂的筋骨,亦将裴鸢从他的桎梏中解救。整套动作下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那歹人手中的刀柄应声落地,司俨却提着他的脑袋,将其往身后的斑墙猛然砸去。只听“咚——”地一声,裴鸢险些惊呼出声。却听见司俨的嗓音带着憎恶和狠戾,他沉声问道:“我问你,她还那么小,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裴鸢有些不太明白,她觉得这人适才的话只能算是可怕,却不知这话恶心在何处?那歹人的额头已然渗出了涔涔的鲜血,司俨却又迫问他:“你知不知道,女子被人作弄之后,就算活了下来,也只会生不如死,嗯?”司俨虽像是在问着那人的话,却丝毫都不给他回答的机会。他还未张口,司俨便又提起了那歹人的衣襟,猛地挥拳又砸向了他的脸。——“你不懂,像你这种龌龊的人,永远都不会懂。”他的母亲翁氏,是个极其坚韧又聪慧的女子。在徐州的那段时日,她为了保护他,忍辱负重,不惜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却仍坚强乐观的活着,也从不在他的面前流露出沮丧消沉的一面。后来他和母亲被抚远王接回了上郡,父亲也原谅了母亲的不贞,司俨本以为,他和父母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过上安稳的生活。却没成想,那窦氏二姐妹却派了数个男人去凌辱他的母亲。世人都说,翁氏是被抚远王所杀。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司俨的母亲在遭了如此大辱后,选择了自尽。初潮等了你好久,别再跑了宵禁时分,天际黯黑如墨。裴鸢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挂着泪辙的小脸满是愕然和震惊。这时,却见两个身着黯色袍袄的男子从一旁的舍檐跳到了她的面前。怎么又来了两个人?裴鸢心中一惊,刚要唤司俨小心,却见那二男子竟是倏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随即齐声道:“属下来迟,望世子恕罪。”夜色深浓,司俨静伫在地,眸色幽邃地看着满地的死尸,并未立即唤随侍起身。裴鸢这时虽知自己和司俨都不会再有危险,心中悬着的石子也终于落地,可心中那根绷着的弦一旦崩塌之后,便再耐不住一直强抑的惊惧和怵惕,终是万分可怜地痛哭出声。女孩的哭声自是引起了那三个男人的注意,司俨的面色终于恢复如常,不再蕴有森然的杀意。他本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场景,所以适才,他才让她闭上了眼睛。可当那歹人说出那句话时,他还是未能控制住自己。司俨沉声唤了两个侍从起身,随后走到了裴鸢的身前。裴鸢的脑海中,全是适才司俨杀人的情景,见他向她走来,便下意识地往后退着步子。司俨这时蹲下了高大的身子,亦用修长的大手按住了女孩的两个纤瘦肩头,他尽量将目光与女孩平视,低声哄她:“别怕,不会再有事了。”见裴鸢不再抗拒,男人复又伸手,用微粝的指腹为裴鸢拭着面上涕泪。女孩的面颊柔嫩,且有些冰凉。她的小脸儿被冻得惨白,瞧上去倒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实则司俨这时终于明白了裴鸢家人的心思,如她这样的女孩,最是惹人怜爱。让人想要保护她,亦想让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永远都纯真无邪。可她刚刚,还是遇到了这种祸事。若他适才没有松开她的手,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鸢鸢。”司俨唤了她的名字。裴鸢因而蓦地怔住。这番他没有唤她裴小姐,而是唤了她鸢鸢。她也没想到,司俨只是唤了她鸢鸢,却有着这么大的魔力。裴鸢渐渐止住了抽泣,可是适才还蕴在眼眶中的泪,还是沿着她柔软的睫毛,滴答滴答地坠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司俨的眉眼稍显冷峻,嗓音却是温淡如故,复又问她:“鸢鸢,不哭了,好吗?”上元佳节过后,便到了裴弼大婚的日子。上次她险些遇害,裴相和班氏都感到后怕,相府亦派了曹掾去调查这事,可时至今日,却还是未能查到什么头绪来。相府因着裴弼的大婚,可谓觥筹交错,宾客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