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爹爹来找我谈话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天天的长大,爹爹却一点都没老,他说,以后不要再让哥哥给我洗袜子了,我已经长大啦。我说,好啊,这好说,你带我出去玩一圈我就不让他洗了。他很少带我玩,也很少抱我,非要等我张开手干巴巴的等着他才肯抱我,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想让他抱,我喜欢折磨他,这样有一种逼迫他的快感。我哥从来不这样,他总是没等我伸手就将我抱起来,我坐在他怀里,很稳。后来,我想,这也许和他眼睛看不见有关系,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摸不透我的心思,所以我还没开口要求他就主动抱我,从小时候开始,一直抱到现在。爹爹答应了我,我如愿以偿,晚上,我对哥哥说,我不要你给我洗袜子了,我已经长大了。他突然怔怔的,很失落,爹爹莫名其妙的,很小心的看着我,都怪他,他惹了祸,我却要背锅,都怪他,我一直很敏感地守护着我哥,他却要破坏我们的感情。我哥是很脆弱的,在我看来,他只是假装坚强。他比爹爹温和,比爹爹更纵容我,我知道,我知道他的一切心酸的背后,他只是想讨好我,好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因此我拼命地对他好,要求爹爹将他视如己出,待他要同我一样,事实证明,在我的逼迫下我确实成功了,他们很好很好,我很开心。我哥脆弱的外表让我心痛,他蒙着眼睛,一副谁都可以欺负的样子,爹爹要保护我们两个,我理所当然,他应该心里很难受吧,可他就是不表现出来,天天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我看了,心里闷闷不乐。有一天,他们以为我睡了,我哥将我抱回房间,出来后,我听见他和爹爹轻声谈话。“我怎么觉得这小丫头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哥很敏感,他察觉到了,以后我应该更不动声色一点。“她偏爱你。”爹爹应该是吃醋了。“我总觉她在我面前更乖一点,我明明更宠她,她怎么坏不起来呢?”你看,我哥还是想讨好我,他希望我对他坏,他不自觉的卑微,我好难受,他这是寄人篱下的卑微,是我没做好。“她心思太密了,小脑瓜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爹爹不懂我,我并不怪他。“我觉得是太缺爱,她好像在试探你……”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就睡着了。我哥有个虚头衔,他是横清山的掌门,世人说他杀了好多人,我不信,他那个样子能杀的了谁?连一只鸡我都没见他杀过。他这个头衔是怎样得来的我不知道,反正应该是没什么威慑力,全靠我爹爹撑着,我哥的敏感和脆弱大概和世人不饶人的嘴有关,世人怎样说?他们说,我哥为了一统人妖两界不惜献身,他和上一届妖王也是这样做的,而且上一届妖王就死在我哥手里,我哥找上我爹,这是故技重施。真是胡说八道,我哥在家里小心翼翼的,爹爹是他的避风港,他怎么会害爹爹呢?世人这样说我哥,我哥却一点也不在乎,他天天嘻嘻哈哈的,抱着我抱得稳稳的。我对我哥更加珍重,我要爱他,补全他心里空缺的地方,他不能再流浪了,他是我的家人,我得保护好他。头顶是硬邦邦的床,我已经在这里埋伏了两个小时了,这件事我做了半个月的准备,我要看看爹爹是不是在我面前假装对我哥好,是不是到了背地里就不对他好了,为此,半个月之前我就开始练习憋气,我哥虽然看不见,但只要我还活着有一口气他就知道我的准确位置,这件事得偷偷做,我不愿让他知道我担心他,他比我大那么多,被一个小孩子操心会没面子的。房间很大,我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开门声。他们应该是进来了,门很快被关上。我轻轻地呼吸,等他们走近了再屏气。他们的脚步声比平时重一点,有些不稳,有些趔趄,像是喝醉了酒,脚步声缠绕着,由远及近。越来越近了,我的呼吸也越来越轻,又等了一会,脚步声越来越大,就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间,我屏住了呼吸。首先看到的是爹爹的衣摆,他墨绿色的衣服很有特点,上面有很丑很丑的花纹,总是反着银线的寒光,很吓人。再往上抬头看去,爹爹的手放在了我哥的腰上。我睁大眼,不敢出一点声响,一股莫大的伤感涌上喉头。他们身影交叠,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黏连。我看见爹爹毫不费力的将我哥按在墙上,他们靠的很近,头和头挨在一起,即便爹爹身形高些挡住了我哥的脸,我也知道,他一定是委屈求全的表情,我用力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