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从未见过伯克这种样子,他的身材本来那么高大,此时却显得比爱丽丝比还要小。看着他这样子,爱丽丝心里隐约产生了一种嫌弃的感觉,从前对他的好感似乎已经荡然无存。她不再理他,从他身边绕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伯克没有追上来,她想,他大概也没那个勇气。无论如何,如今她不得不搬家,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到他了。爱丽丝回到住处,看了看自己少得可怜的几件行李,想着现在大概还不用着急收拾。到底该怎么找房子?爱丽丝一点也不懂。从她有记忆的时候起,她就已经和妈妈一同生活在这里了。不过她知道,当年她的母亲之所以选在暗河街落脚,就因为这里的房租是整座城中最便宜的。离开这条街之后,她很难找到自己能够负担得起的住处。如果先去找人帮帮忙呢?埃蒂安大人曾说过,倘若她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去圣殿找他。可爱丽丝却不肯轻易地去麻烦他。他已经帮了她太多,他帮她隐瞒未来之神的事、送给她蛋糕吃、到酒馆来看她、还赠与她金币。在爱丽丝的世界之中,埃蒂安大人本身就像是个神明。他为她降下阳光,施与雨露,给予她从未感受过的关切。而她这样一个完全没有能力回报的人,又怎么能将这好意当做是理所当然、然后向他索取更多的东西?爱丽丝直接在心里否决了找埃蒂安大人帮忙的想法,决定还是先求酒馆里的伙伴们帮忙想想办法。酒馆里的女侍们、厨子还有休利特先生都比她年长,在这方面总会多点经验。况且她在酒馆工作了这么久,早就把这里看做是她的另一个家。如果一周之内她找不到合适的住处,或许她可以暂时住在酒馆的厨房里。休利特平常话不多,但他是个好老板,不会不同意的。她打定了主意,收拾停当前往酒馆。因为白天在房东太太家耽误了工夫,她到得比平常稍晚一些,一进门就觉得酒馆里的空气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所有人的表情,似乎都显得不怎么高兴。这气氛让她紧张,她隐约觉察到厄运大概并不会轻易放过她,却也不知道它的指爪会从哪里伸出来,是否会给她致命一击。她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不知到底应该问谁。这时候莉娜向她走过来,对她说,休利特要找她谈话。拜师离去。厨房里的那张桌子,一向都是休利特和酒馆里的员工们谈话的场所。只要关上通往后巷的侧门和通往前边店面的门,厨房就能形成一个单独的空间,勉强可以当做是办公室。每个月末,休利特总要穿上他那件蹩脚的旧礼服,坐在桌子前面,整理一个月的账目。所有的员工都知道,这件旧礼服象征着身份的转换,只要休利特穿上这件衣服,就意味着他不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酒保,而是这家酒馆的主人。如果他穿着这件衣服跟人谈话,那么他要说的肯定是一些重要的事。当初爱丽丝刚来这家酒馆的第一天,休利特就是穿着这件蹩脚的礼服,坐在这张桌子旁边,做下了雇佣她的决定。这会儿他还像那时那样坐在她的对面,神情却不像上次那样轻松。看着他这样子,爱丽丝也愈加紧张,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难不成他要辞退她?按说这不可能。据爱丽丝所知,休利特从来没辞退过什么人。可是除此以外,还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休利特看着爱丽丝,似乎对即将出口的话感到难以启齿。但他不能逃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爱丽丝,抱歉,这家酒馆要关了。”这消息比休利特要辞退她还要令人惊异,从爱丽丝能在街上跑着玩的时候起,这家酒馆就已经存在了,在她的认知之中,这家酒馆应该永远存在,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里居然也会关门。听到休利特这么说,她总算明白了他这几天神情恍惚的原因。她赶紧问:“为什么?”“它的主人把它卖掉了。”“我以为你是它的主人。”休利特叹了一声:“我也希望如此,可惜,我所拥有的只有这里的桌椅板凳,刀叉杯盘。这栋房屋的主人另有他人,我一直没能攒够钱把这里买下来。前几天他通知我,说是有人把这里连房带地全部买下,要求我在一个月之内离开。”“新房主不准备再出租吗?”“我打听了一下,买下这里的人是城主手下的男爵,他要把这里全部拆毁,然后建一家更加气派的酒馆,无论如何,这座城市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就要走了,最后一个月,我会给你们发双倍的薪水,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