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突听不远处孟琳声音道:“咱们孟家也真是的,开着大门,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她身边站着的姑娘都笑了起来,便见人群里一个身形瘦弱的姑娘头颈低垂,一声也不吭。林怀真轻声道:“她叫董娟娟,是董姨奶奶的娘家侄孙女,因为父亲犯了事,和母亲投奔到这里来,琳姐姐她们常拿她取笑儿。”傅清宁看了孟琳一眼,孟琳却是个敏感的,立时察觉到了,轻哼了一声,“看什么看,乡巴佬。”林怀真不吭声了,孟瑶脸上带笑,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孟瑾只是冷眼旁观。傅清宁便道:“董姑娘,我有个笑话儿,你要不要听。”董娟娟眼睫半垂,似是有些迟疑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孟瑶抢先说道:“我最爱听笑话了,你说来听听。”傅清宁便道:“话说有一个书生想过河,可是没有渡船,所以非常着急。忽然他看见了岸边趴着一只绿背大乌龟,那书生就说:“鳖兄,若是你能渡我过河,我作一首诗谢你。”乌龟说:“先作诗我来听着好再渡你。”书生便说:“好吧,那我先吟两句,身穿护体宝甲,四海龙王也怕。”乌龟听了,非常高兴,就把书生驮过了河。书生过了河,又续了两句:“我是衣冠中人,不与王八答话。”话音刚落,孟瑶先哧的一声笑出声来,林怀真本来要笑,看到孟琳脸色铁青的样子,忙又忍住了。傅清宁扫了孟琳一眼,轻笑道:“对不住,琳姑娘,我没看到你穿着绿色的衣服呢。”孟琳正穿着新做的水碧色罗衫,外披藕粉色臂纱,整个人亭亭玉立如刚露角的小荷。这件衣服是京里的新款式,是她特地带过来的,今日第一次穿上身,正准备在姐妹们面前出个风头。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道:“你,你敢骂我?”傅清宁笑了一笑,也不答话,孟瑶道:“哎呀,不过是个笑话吗,琳姐姐要是不爱听,下回你也准备一个,说回来不就成了。”说着,又抿着嘴儿笑。孟琳被她一说,脸色越发难看了。这时正堂里头一声咳嗽,众人便都安静了下来,只见六姨娘扶着孟山长从里头慢慢地走了出来。孟山长虽已七十古稀之年,身边有美人相伴,红袖添香,白发红颜,精神倒是十分抖擞。他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面对着一干拜寿的儿孙,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之色。司仪对着祝寿的单子,开始念起名字和寿礼。被叫到名字的晚辈便上前行跪拜,献寿礼。“长孙孟珧,莫野禾真迹一副。”莫野禾是前朝有名的画家,画作在动乱中多有遗失,如今真迹颇为难寻,这寿礼也算用心了。“次孙孟珏,透水翡翠如来笑佛一尊。”“长孙女孟瑾,寿字绣帘一副。”送上寿礼,行完跪拜礼。孟山长对着一干晚辈后生,也尽量和颜悦色地问上几句。一套程序下来,好容易轮到傅清宁,司仪的候咙都有些哑了。“傅氏清宁,寿画一份。”孟山长打开那副画看了两眼,并没说什么,只随手放在一边,打量了傅清宁几眼,“你姓傅,你是傅淼的闺女。”傅清宁点点头,“是。”孟山长脸上露出些微叹息,“你爹是个好的,可惜了。”他顿了一顿,又问,“你娘是孟芝?”傅清宁摇头道:“不是,我娘是孟兰。”孟山长脸现疑惑之色,“孟兰?”他思索了一会,显然已经记不起是哪位女儿了,便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傅清宁憋着一股闷气退下去了。走到外头,忽听人堆里一声哧笑,却是从孟琳嘴里发出的。她和几个孟家姑娘站在一处,和姐妹们说着话,指指点点向她看来,想是听到孟山长说的话,正拿她取笑儿。傅清宁懒得理睬,直接绕过她们,顺步向园内走来。她心想世上不负责任的父亲很多,但记不住女儿名字的却并不多见,孟山长年纪虽大,并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可见母亲在他心目中根本无足轻重。她越想越郁闷,胡乱走了一程,也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见眼前竹林深深,幽篁阵阵,中间一条小径,夹道的竹子遮天蔽日,不见半点阳光,看着极是阴凉幽静,若是炎夏,倒是个纳凉的好地方。她顺脚走了进去,眼看到了小径尽头,忽见迎头走来了一个少年,一身青衣杂役的装束,手中还提着个酒坛。因这小径甚是狭窄,那杂役见有姑娘家过来,忙侧着身子站在了一旁,低垂着头,等着她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