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哪个王妃?
柯绿华也吓得心突突地跳个不住,那幽咽的嚎声似乎就在外间门外,怀中的秀菱不停地哆嗦,心里怕着,由不得想:这里竟有这般怪事?莫非秀菱就是这样才信不过身边的婢女,让自己这个新来的陪在身边么?
她行医多年,于鬼神之说不甚相信,越是如此,心里就越是害怕,手抓着秀菱的肩头将其推开,轻轻下床,走到里外间隔的挂毯前,猛地掀起帘子——外面空荡荡地,守夜的婆子都睡在床上,那声音却消失了。回头见秀菱捂着耳朵缩在床角,柯绿华放下毯子,上床躺下,对她道:“别怕,那声音没了。”
“还——还会来的。她在这里好些天了,连——连白天都出来。”
“夫人刚才说王妃?什么王妃?”
“是——是王子的娘。”
“若是王子的娘,夫人更不必担心了。世上哪有不疼爱孙儿的祖母?快睡吧。”柯绿华闭上眼睛,朦胧中听见秀菱似乎长吁短叹了一夜。
第二天她被秀菱逼着取自己的行李,蕙芳欢天喜地地帮着柯绿华收拾,还一迭声地恭喜她。柯绿华听着,心里暗自叫苦,这番出门去,真像当年关大王单刀赴会,可惜自己一介弱质女流,哪有关大王那豪气干云傲视群丑的雄姿?挽着小小的包裹,告别了蕙芳,顺路到内书房去找高得禄,告诉他自己到了秀菱夫人身边。
几天不见,高得禄人又精神了好些,王府里下人的伙食比之寻常百姓也要强得多,柯绿华说完了自己的事,不忘了恭喜他:“大哥,你身子真是大好了,看来大哥日子过得不错。”
“人这一辈子,要是只图个吃喝,像猪狗一样,那我还真是来对地方了,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高得禄摸摸自己已经圆起来的光下巴,不谈自己,看着柯绿华道:“妹子到了三郎小老婆那儿,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当初三郎临走之时,因为担心你,曾经暗暗叮嘱我,若咱们在府里呆的不牢靠,可以去找他弟弟四王子李晞,让他把你接出去。妹子,我看我还是跑一趟,你离开这鬼地方算了。”
柯绿华听了,心中惊喜万分,当日他那般绝情地离开,不曾回头望一眼,想不到竟然肯为了自己,劳动他的弟弟,“真的?他——他真的这样说过?”
“嗯。三郎是个狠心人,能对妹子这样,算是难得。这些王公老爷们的心思,我们这些低三下四的人猜也猜不透。妹子,俗说伴君如伴虎,你一辈子就打算过这种日子么?”
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柯绿华听得眼圈微红,低头半晌,末了抬起头来,勉强笑道:“我——”她本来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一时失语,只剩下一句:“我——我还是舍不得他!”
高得禄看她抬起手来,轻拭眼角,他是个粗人,对女人敏感纤细七萦八绕的内心一点不懂,看了她脸上茫然难舍的神态,沉默了半天道:“那我偷个空,去找那位四王子,把你接出去吧?”
柯绿华点点头,李晞,他的异母弟弟,他既然把自己托付给这位四王子,那这个李晞应该跟他的二哥李晏大大地不同吧?苍龙办事向来稳妥,既然这样安排,看来他们兄弟之间尚有情谊。“大哥怎么去呢?咱们这样的身份,恐怕四王子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高得禄笑了笑,点头叹道:“这三郎全都安排好了,妹子别担心。你耐心等两天,我找到四王子,咱们一块走——当初三郎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把你交给他弟弟,也不知道他心里转着什么念头?咱们不管他,先离开这里再说,总不能委屈妹子去伺候他的小老婆啊?”
想到两人就要离开这里,柯绿华和高得禄都高兴万分。到了秀菱寝楼时,她心里还雀跃着,脑子想着李昶时,少了许多怨念,总想着他那些可笑可爱的时候——还记起他说如果可能,会回来看自己,现在年就快到了,他该回来了吧?
秀菱说不让她做事,真地就没有事情可做,只是每时每刻都要陪在其身边。孕妇渴睡,那秀菱常常在梦中惊醒,每次都要柯绿华守在旁边,旁的丫环仆妇一概不用。
吃过晚饭,柯绿华服侍秀菱梳洗毕,对她说:“我到外间守着夫人,夫人若是醒来,喊我一声就行了。”
“不可,你就跟我睡在一起,我一个人很怕。”秀菱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微微蹙眉,“绿华,你见过兰卿么?”
柯绿华微微踌躇了一下,答道:“在路上遇到过。”
“她跟我比,谁好看些?”秀菱抬起眼睛,看柯绿华犹豫着不答,摇手叹道:“算了,我不该拿这话难为你。我——我想说的是,在这府里,好看还是不好看没什么用,谁心肠最歹毒才最厉害,也才能呆的长久。我现在只盼着能把这孩子生下来,别的我也不争了,争了也没什么趣儿!”
柯绿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天全黑了下来,帮秀菱脱了衣裳盖好被子,自己到外间埋了一巡碳,上夜的婆子们喝着酒,白天忙了一天的小丫头们都窝在下人房里歇下了。她想着昨晚的半夜鬼叫,在人群里扫视了几眼,小心地把捅炉子的炉钩藏在衣带下,带进房里。
睡到三更天的时候,只听得下人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大叫,咕隆咚咚的声音,似乎有人摔下来砸在地板上。所有人都被惊醒,秀菱双手捂着肚子,小声颤抖着道:“怎么了?是王妃的鬼魂来了?”
柯绿华还没回答,外间几个老婆子杀猪一般地厉嚎道:“蛇啊!屋子里好多蛇啊!”